美貌国师在线救世(65)
“不……”鸿曜笑容有些扭曲,马上改口道,“当然……”
“陛下之前说二当家会做甜糕,真看不出来。”谢怀安埋着头,不睁眼看石板路。
鸿曜说着话转移谢怀安的注意力:“玄机阁有些人还是挺有意思的。裴修仪千杯不醉;二当家裴文正善下厨,先生夸过的鱼汤和点心都是出自他的手;还有个最会算账的小的,裴君宝。他会复核所有的账目,谁算错了就扮姑娘。”
谢怀安被逗笑了:“怪不得最早二当家穿了紫裙子,啊,陛下,我不带白纱,要是见了二当家怎么办,当时装瞎子进的千碑窟……”
鸿曜哼了一声。
“仙师的眼是预测天意的眼,遮住不是理所当然吗?若是不遮了,就是仙师怜悯世人想见人间苦难。你若是实在担心,就叫周伯鸾去想说辞。”
“不,不用了。”谢怀安听得脸热。
周隐善辞赋,几番共事之后把他摆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不管是从正面还是反面,周隐都能把他的一举一动夸出花来。
“这次我们出门会见到二当家和伯鸾吗?”
鸿曜道:“到了先生就知道了,抬眼看看吧,要上马车了。”
谢怀安迟疑了一会,小心地抬起头。
日光清明,晴空万里。
地上翠竹三两根,天上白鹭一行。小院白墙灰瓦,马车古朴简素。
暗卫娄贺笑容憨厚,对他夸张地弯身作揖。女官空青蒙面含笑,拎着药箱和食盒。
谢怀安有点呆。
他们都是冷酷肃杀的人,经历过多年黑暗的风雨,但现在笑得真挚又美丽,甚至还红了眼。
这就是鸿曜说的……出门见些动不动就会哭的人吗?
明明不久前还时常见面,经过一道血色,他怎么就全忘了呢?
谢怀安跟着笑了,笑得比最甜的甜糕还要甜:“好久不见……”
焚香楼……
听闻陛下要带仙师前来,楼内闲杂人等早已清空。只剩下二当家裴文正和碰巧在楼内整理书稿的凌子游。
裴文正女装打扮,习惯性地捂着胃晃来晃去。
“老凌,我这么穿行吗?是不是要再插个金步摇,指甲上再抹些蔻什么来着,染个胭脂色,不行,深紫?”
凌子游捧着个杯子喝水,差点呛着。
“我咳咳咳……裴文正,你犹豫了半天在犹豫这个?我还以为你受不了女装要换回来跪地谢罪。”
裴文正翻了下眼睛:“玄机阁服务的宗旨是贵客至上。现在兄长改了,变成仙师至上。陛下提前传了令让我好好打扮给仙师看,你说我用不用心?”
裴文正口中的兄长就是玄机阁阁主裴修仪。
这些天鸿曜衣不解带的陪在谢怀安床边,在鸿曜的示意下,六部要请罪的人一波接一波全都堵到了玄机阁总坛。
裴修仪从睁眼到闭眼一直在不同的酒宴中打转、为天子套出各方动态,好不容易独自一人时还要关注各地分坛的情况,凤眼里的血丝就没下去过。
“行行行……”凌子游皱眉,放低了声音,“文正啊,你们守的碑文终于能放出来了,把仙师看做是玄机阁的大恩人不为过。但至上这用法。”
凌子游伸手指了指天:“没问题吗?”
裴文正道:“陛下扶持了玄机阁数年,兄长行事的分寸还是把得住的。兄长的话有些奇怪,他说……改了陛下会对他发怒,不改也会发怒。两怒相权取其轻,改。”
裴文正说着,胃捂得更严实了:“陛下若是觉得不妥,怪罪下来不会伤筋动骨,顶多全阁的人继续没日没夜地干几个月吧。”
“是呢。陛下英明神武。”凌子游听到没日没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发际线。
古朴的马车中。
谢怀安倚在窗前,隔着一道纱帘好奇地望着外面。
看着看着他神色有点不对,自己拉好布帘,抱膝坐在铺着软褥的车厢内。
“怎么?”鸿曜从脚下的矮桌上拿出新折子看,注意到谢怀安的反应,问道。
“这是进城了……”谢怀安犹豫道。
“对……”
“陛下是要带我去焚香楼吗?”
“先生不喜欢?”
“没,只是……没事。”
鸿曜挑眉。
谢怀安一哆嗦,自觉挪到鸿曜身侧,对他咬耳朵:“我看到青石板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眼前会冒出可怕的东西,也疼得发慌。焚香阁前面一整条街都是石板路。到时候万一……又会添麻烦了。”
鸿曜从衣袖、矮柜、药箱各种地方掏起绑着不同颜色丝线的小瓷瓶,边说边指:“心口疼了吃这个,喘不上气吃这个,晕得走不道吃这个。感觉骨头疼找我。”
谢怀安:“…”
他看明白了,鸿曜今天死活要把他拽到焚香楼。
恐慌去而复返,逐渐积蓄着。
马车停下时这种慌乱达到了巅峰。
谢怀安不愿显得无能,钻出门帘扶着鸿曜的手下了车。
这是一条已经戒严的土路,似乎是焚香楼后面的小街。
“陛下,先生,您往这边看。”娄贺站在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前,笑着引路。
这条路通往焚香楼的侧门。
谢怀安打起精神,微笑着向前走去。
过往的幻觉像根植的梦魇,在暗中张牙舞爪。
但刚一进门,幻觉就消失了。
焚香楼的装潢全变了,除了雕花窗和厚重的鎏金门没换,所有天圣教沾边的东西撤得一干二净。
眉清目秀的裴文正上了妆,穿了紫裙,对他屈膝行礼:“见过陛下,仙师。先前换装仓促,未能让仙师看得尽兴,今日特意再换了,以此赔罪。”
凌子游满面春风,跟着躬身。
换了朴素学子服的周隐,被娄贺拎着匆匆赶来,刚一进门就双目通红,差点直接扑到谢怀安腿前哭。
谢怀安窘迫,却也开心。
一切像旧日重演,他被带到焚香楼顶层的客房。
身边是曾扮做神侍的鸿曜、曾扮做神童的周隐,负责现场调度的二当家,以防万一的凌神医。
他曾和他们共同畅想美好的未来,也曾推开鸿曜的手,迎着蚀骨的狂风,独自走上青石板路。
还是同样的人和地点,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
二当家的甜糕很好吃,可以献上最佳的赞美:不齁嗓子,有恰到好处、余味悠长的甜。
凌子游「顶风作案」向鸿曜申请面诊,意外成功了。结果因为诊治的时间过长,在鸿曜冷笑一声后开始跪地道歉。
周隐得知他双眼安好无疾后长舒一口气,随后满面通红,一改往日清亮直率的风格,磕绊着说起最近城里的变化,突然流了鼻血,自觉加入跪地道歉的队伍。
鸿曜掐着时间说道:“诸君,仙师身子尚未大好,需要朕亲自提醒吗?”
鸿曜是个该血腥的时候血腥,自愿收敛存在感时又没有架子的君主,先前一直安静地抱胸靠在门前,此时踢开门,双手活动指关节,发出「嘎吱」一声。
屋子顿时空了。
“先生,不去窗前看看吗?”鸿曜扶起谢怀安,引着他走到窗边。
谢怀安还浸在久违的快乐中,顺从地跟着走了。
鸿曜支起窗子时,谢怀安才想起这下面是那条青石板路。
他心里刚一紧,就愣了。
“这是……集市?”
焚香楼外,他曾经开坛卜算的那条街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竹篮子、竹筐、甚至还有铁锅和瓷碗。
好像放东西的人来自各处,能拿筐的就上筐,没有的凑出一只破损的碗也要放过来。
他能看到路上摆着鸡蛋鸭蛋、荷叶莲子、各式山货干货,甚至还有绑起来的活鸡活鸭……
鸿曜道:“朕封了焚香楼前后的街,但全城百姓挂念先生,实在拦不住。凑起来送东西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担心先生受了重伤,掏了家底想让先生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