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软糖(76)

　　“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开场了。”戚野说完，便挂断电话。他给不出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后，也可能是三个小时，他也在等待。
　　戚野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他渐渐抓紧瓶身，发出一阵细微响动。
　　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走不开吗？
　　或者干脆忘记了今天的比赛？
　　最重要的，还是一直无法接通的电话。
　　戚野抓抓头发，有些泄气，联系不上，毫无办法，只能待在这里，被动地等待回应。
　　从早上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腹中空空如也，
　　不断传来饥饿感，不断消失，之后涌上更加强烈的不适。
　　从天光微熹到日上三竿，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
　　随时间推移，满心欢喜被一点点磨掉，却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十个小时而已。戚野感慨，第一次发觉时间如此漫长，他已经设想出一脸套的精神补偿措施，再次见面时，借此机会，绝不吃亏。
　　闲着没事，戚野滑开手机，翻看昨天拍的演奏视频，和池先声的聊天记录。
　　突然博客弹出实时热搜。
　　[绝地求生“国服第一”玩家兼新人主播三也疑似加入star]
　　戚野看到这个长标的第一眼就乐开了，网络谣言不可信，全是胡编乱造。
　　池先声最开始有意star，经过那一场饭局，只差叫他一声队长，任谁都能看出来，是戚野的人。哪怕后来还有不死心的俱乐部，有人上来询问，他也给挡回去了。
　　更别说，他们牵手，拥抱，亲吻，睡同一个房间，还讲过睡前故事，恨不能黏在一起，池先声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等比赛落幕，戚野必将亲手送上奖杯，和一份天价合同，许他前程万里。
　　那条娱乐博主所发的消息不过无稽之谈，戚野一眼扫过，半个字都不信，池先声才不会背叛他。
　　退回到聊天界面，戚野吐槽几句，随后，他点开池先声的博客主页，看到置顶的那句话，嘴角禁不住扬起。
　　池先声的粉丝量、博客评论和转发量超过之前的一倍。全部在戚野意料之中，利用线下赛洗清开挂嫌疑后，池先声本身就有着不输于职业选手的水准，扬名立万是早晚的事。
　　戚野换上小号，勾起唇角，点开一条池先声发布的消息，看众人如何夸他家的小懒猪，并且随手附赠一波点赞。
　　而评论加载成功那一刻，戚野眼中的光亮骤然熄灭，犹如一盆冷水临头浇下。
　　【恭喜男神加入star！！！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普天同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再藏着掖着，还不是被白配黑一句话给揭了老底么，不说了，我要去star官博下留言，给大白晚餐加鸡腿！】
　　【哼╭(╯^╰)╮我生气了！这么大的好事，居然还想瞒着我们，亏我担心这么久！我要取关你一分钟，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再要瞒着，可要把心里的小秘密藏好，别再被我们抓住马脚嘿嘿嘿】
　　【话说我现在在比赛现场，一整天没看见男神，选手席上也没有。我刚刚偷偷问工作人员，说是没到场，我今天还能有幸见到男神一面吗QAQ】
　　【正常推理结果，是不可能。三也已经成为电竞职业选手，并且加入star。他不用再占比赛前五名可以进入jfy的特殊福利，而且也已经摆脱开挂嫌疑，没必要再参加比赛，弃赛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就把机会留给更多的人啦】
　　戚野一直懒懒洋洋地等着，他觉得为了池先声，能等到天荒地老。也知道，池先声看到他的消息或电话后，一定会回过来。
　　但是现在，戚野不再确定。
　　此时，他无比冷静，回到聊天界面，随着指尖跳跃，快速打出一行字，按下发送。随后，戚野便按灭手机屏，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不想再看一眼。
　　知道了网上半真半假的消息后，他联想今天所发生的事，第一次正视池先声这个人。
　　“值得吗？”
　　他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马卡龙球，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这辆开起来速度慢到姥姥家的新车，手指间淡淡的清香，而非焦油味道。
　　静默半晌，戚野视线转向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它依旧安静，
　　像坏掉。
　　不知道今天第几次翻开聊天界面，戚野看着屏幕上，都是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内容或长或短，语气或宠溺或逗弄，全部得不到回应，哪怕一条。
　　他仿佛行走在黑暗中，夜晚遮去身影，不会被注意到，不必在意。
　　戚野两手握成拳，相对触碰，狠狠碰撞，发泄着顿时蹿起怒火。待情绪稳定，他垂下手掌，指节擦破了皮，渗血，红肿。
　　再次拨去电话，从忙音变成关机状态，戚野拨了一遍又一遍，一字一句砸在心上，生疼。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想要一个回答，只要池先声亲口说的，没有解释都可以。
　　一整盒烟，戚野在不知不觉中吸完，电话打出去，不知道多少个，没有一通被接起。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场笑话。
　　戚野翻出郝兑章的电话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期间，手机一声不响，动也不动。
　　绝了最后一点念想，他拨了过去，两秒接通后，自嘲地提起唇角，“问你件事，池先声去了star？”
　　郝兑章犹豫片刻，肯定回答：“是因为他今天没参加比赛的事吗？昨天我们确实是谈好了，合同也拿走一份，如果合同没问题，就会签的。”
　　手机从掌中滑落，跌在地上。
　　戚野低下头，半天没动，一张脸死气沉沉。缓慢地，他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垂下眼睑，接连眨了几下，眼神阴翳，眼底泛着血丝，他额角暴起青筋，许些狰狞。
　　半晌，戚野弯下腰，捡起手机，表情僵硬地挑了挑唇，弧度越来越大，他噗嗤一声乐了，似乎把全身力气用尽，他开口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只觉自己现在这样特别像傻比。
　　华灯初上，铅色地面，绀蓝的天，街道两边行人纷纷，戚野拆开盒新烟，一手擎烟卷，给严格回了电话。
　　他吸了没两口，掸掉摇摇欲坠的烟灰，喉咙发痒，一声轻咳，突然好像连环引爆，停不下来。他捂着胸口，微微弓着背，猛地咳嗽起来。
　　“我说过你多少遍了，少吸烟，少饮酒，你就是不听。”表姐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现在受不了了吧？活该你不听劝。”
　　“我没事。”戚野的拳头抵在唇边，屏住气，他死死咬着牙，压下胸口的闷痛。
　　再三确定后，表姐终于舒展眉梢，转而面向池先声，“当初都怪我粗心，才让小狗跑了出去，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它。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喝杯下午茶，择日不如撞日，商场外就有一家茶餐厅。”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反倒是我捡到它后，没有立即去找原来的主人，私自养了一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池先声刚说完这句话，室友的肚子就响了，他摆手解释：“三天两夜，我只吃了四个素包子，能忍到现在，我已经很厉害了……”
　　“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大家一起去。”女人拎起眨巴着眼睛的墩布，伸出手指戳了戳戚野，“你中午也没吃几口，现在肯定饿了吧？”
　　戚野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抬脚往出走。
　　“唉，你别理他，他就是那个脾气。”女人开腔，“我是戚野的表姐，比你大，你也跟着叫表姐就行了。”
　　池先声紧了紧手，低声应下。对于这遭意外相遇，没有抱有希望，
　　也是不想不欢而散。
　　茶餐厅近，六人同行，几分钟到达。六杯热茶，一份烤吐司，一份意大利面，侍应生很快上齐。
　　“要不要再来一份香草拼香芋的两球冰淇淋？”表姐突然想起来，
　　抬眼问池先声，“他家就属这两种口味好吃。”
　　池先声摇了摇头，歉意一笑，“我吃不了太凉的东西。”
　　“没错，我专门跟过来，是为了以防他偷吃。”队长从手机上移开一眼，语重心长，“你感冒刚好，还得忌几天辛冷油炸，要不然再次病倒，那可就麻烦了。”
　　“原来小池身体这么不好啊，不会就是因为前两天那场大雨吧？”表姐感叹，“平时可要照顾好自己。”
　　“自年幼，相较同龄人，身体便弱一些。”池先声一句带过，笑着应下。
　　戚野突然转头，视线紧盯不放，目光深沉，池先声脸上挂着自然地表情，不躲不闪，一触即离，他低头抿下一口茶，苦涩中带有回甘。
　　室友闷头解决意面，队长在手机胡乱扒拉，霍天听着乐曲翻开一本杂志，戚野单手撑起下颌，偏过头，望向窗外。
　　无人搭话，池先声与表姐闲聊，多是讲在英国时，发生的趣事，以及共同的所见所闻。
　　茶已过半，即将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逢。池先声正和表姐聊到开心处，他微微颔首，眼中清澈透亮，含着笑，脸颊浮现梨涡，看上去甜甜的。
　　戚野心里发痒，仿佛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啊！是吗？我知道那家书店，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原来是在后街上呀。”
　　池先声点了点头，“原先有路标，女王生日时拆掉的，之后就不好找了。”
　　戚野凝眉沉思，有一年去，似乎曾经过，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他清了清喉咙，“我——”
　　“我倒是见过一家风格类似，书目更全的书店。”star新教练从杂志中抬起头，插了一句。
　　“店内也是那种拉上全黑幕布，只有每本书前会有一盏小灯的装修吗？”表姐不可思议地问。池先声也饶有兴致，仰头望去。
　　戚野闭上半开的嘴，转头望向窗外，一脸郁闷，他抬脚踹向餐桌下墩布的屁股，有种小朋友被拐跑了的感觉。
　　“你知道那家店有没有初版《eudemonia》吗？”池先声稍提高声音，浅浅的阳光照耀下，他的眼睛亮晶晶，有小星星，一闪一闪，撩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