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下)(2)

　　褚言的反应却比较奇怪，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袁修的肩膀示意他淡定，然后居然十分温和地看向项坤，真诚询问：“项坤，你大姨夫又来了？”
　　“大姨夫？什么东西？”袁修扭头疑惑看他。
　　项坤脸唰一下黑了，抬手愤怒地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最后狠狠瞪他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下线了。
　　袁修目露佩服，说道：“还是你狠啊，不过项坤最近怎么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欠揍了。”褚言轻描淡写回答，侧身抬臂搭上他的肩膀，转移话题说道：“比赛快开始了，准备传送吧，还记得乔的房间号是多少吗？”
　　袁修翻白眼：“你一天念叨八百遍，我敢不记得吗。”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褚容松开乔治亚，起身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得出去了，一会观众席见。”
　　乔治亚压着不舍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把观众交流系统开着。”
　　褚容却皱眉，说道：“还是关着吧，人太多，会打扰你比赛。”
　　“不会的。”乔治亚动了动耳朵，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像只偷了鸡的狐狸，眼神闪闪地说道：“我报名的时候选择了资料沉底，而且参加比赛的事我只告诉了小言他们，所以不会有多少人来看比赛的，你到时候还可以在观众席和小言他们聊聊。”
　　褚容见他这模样，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自己这个账号就是个大杀器，默了默，抬手拨一下他的刘海，说道：“那先开着，如果觉得吵就关掉，比赛后我来找你。”如果不是因为容天这个号有特权，可以提前见到乔治亚，他其实更愿意用小号来观赛，这个大号太麻烦了。
　　还有比赛后？
　　乔治亚的重点却在最后一句，忙用力点头，脸上的浅笑立刻灿烂起来。
　　褚容也勾了勾唇，弯腰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下一秒，他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乔治亚一愣，抬手捂住嘴唇，耳朵害羞地抖了抖，脸慢慢红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分钟时，选手房上方出现了一个倒计时提示，乔治亚坐回选手椅上，静待比赛开始。
　　第一轮的比赛内容是零件制作，这个他很有把握，所以心情还是很轻松的，等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时，他扭头看向观众席，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进入观赛场地的褚容。
　　倒计时结束，台上，操作台上出现了比赛需要用到的东西，台下，褚容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了观众席，坐在了第一排中间最靠近选手的位置。
　　乔治亚脸上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容，刚准备唤他，就听轰一声，观众席上突然爆出了一阵几乎掀翻屋顶的尖叫，然后眼前一花，本来空荡荡的观众席在一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观众挤满，一眼望不到头。
　　他的呼唤噎在了嗓子里，惊得瞪大眼竖起耳朵，傻了。
　　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坐在第一排的褚容脸唰一下黑了，直接开了和旁边观众的交流屏蔽，然后示意乔治亚关掉观众交流频道，专心比赛。
　　“啊啊啊啊！小可爱加油！你是最棒的！”
　　“元帅在哪？在哪在哪？你们找到元帅了吗？”
　　“呜呜呜，小可爱太可爱了，受惊的样子也好可爱，他看我了，你们看到了吗，他看我了！”
　　“乔乔加油！让那些说你会一轮游的贱人去死！乔乔你是最棒的！”
　　……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各种破音的吼叫几乎刺聋他的耳膜，比当初洛离参赛时的观众席火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嘴巴张了张，看一眼第一排开了屏蔽后没被人发现的褚容，又看一眼后面疯狂朝他挥手尖叫的人群，僵硬地挪了挪屁股，起身朝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磕巴说道：“谢、谢谢你们的鼓励，我、我……那个，谢谢，我要专心比赛了，所、所以那个，屏蔽……对不起，谢谢。”
　　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更激烈的尖叫声响起。
　　他再不敢耽误，忙坐回操作台前手忙脚乱地关掉了观众交流，把所有声音挡在了系统之外。
　　耳朵终于逃过了噪音折磨，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侧头看了眼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褚容。
　　褚容接触到他的视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鼓励。
　　乔治亚被尖叫声吓到的心脏立刻安定下来，朝他笑了笑，回头，把视线落在了操作台上。
　　观众们见状立刻意识到乔治亚可能只开了最低档的声音屏蔽，没开观众身影屏蔽，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因为要看某个坐在观众席上的特殊人士，就像刚刚那样。
　　而能让乔治亚觉得特殊的，那必然是……褚元帅果然在这里！他也在看比赛！就在他们身边！
　　观众们激动起来，四顾寻找，然后很快，他们意识到褚容应该也开了屏蔽，把自己的身影隐藏了，除了房间主人乔治亚，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他。
　　尖叫变成了哀嚎，渐渐地，观众席安静下来，观众们陆续把视线转到了正在拼装零件的乔治亚身上。
　　这一转，就再也挪不开了。
　　去年乔治亚第一次在星网上观赛时，曾感叹过洛离拼装零件的手法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现在观看者乔治亚比赛的观众们此时也是这种想法。
　　只见两只白皙漂亮的手交替着一一拿起桌面上的小配件，灵活熟练地拼装在一起，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手指舞动间仿佛有种独特的韵律在其中流淌。
　　为了增加比赛难度，这些配件有的还需要再加工一下，但这似乎也难不倒乔治亚。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向系统定制的小锤子，对着配件一顿敲打，代表精神力的白光微弱闪过后，配件成型，之后他直接把配件装到了半成型的零件上，连放到仪器上检测一下的过程也没有，看得观众们心惊胆战的，总担心他出错，但偏偏他一直没出错，每一个敲打后的配件都像是通过最精密的仪器量身制作出来的，一毫米的误差都没有。
　　仿佛只是过去了几分钟，又仿佛过去了很久，手指的动作停下，一个完整的零件被乔治亚放到了桌上，同时系统弹出提示——比赛完成，零件数值特级，选手【乔】晋级。
　　观众们愣了，然后出现了几种不同的反应。
　　粉丝们热烈欢呼起来，开心得像是过年；部分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被强势吸粉，也矜持地跟着开心鼓掌起来；某些心怀恶意或者酸意嫉妒的人则表情复杂的沉默下来，直接传送出了房间。
　　同样选择了屏蔽周围观众隐藏身影的褚言瘫在椅子上，叹道：“果然啊，我就说第一轮比赛是没有悬念的。”
　　袁修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谁刚刚紧张得完全坐不住。”
　　褚言怒目而视，用眼神示意去练练，袁修挑眉回应，然后两人默契地传送走了。
　　就在他们不远处，再次上线的项坤收回看着操作台上零件的视线，沉默几秒，选择了下线。
　　观众席不同的角落，褚怀夫妻、尚大师、任老、罗尼、桑布、宁空然、云夏初……甚至安琳公主、简、茶米，也纷纷选择了下线。
　　台上的乔治亚对这些熟人的悄然到来和安静离去毫无所觉，完成比赛后第一时间看向褚容所在的位置，见他还在，开心地眯眼笑了起来。
　　还没离开的观众们见状激动了，一部分朝着他望的方向看去，一部分朝着他疯狂挥手尖叫，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乔治亚把视线挪到热情的观众们身上，关掉声音屏蔽，起身稍显腼腆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说道：“谢谢你们的鼓励和观看，再见。”说完鞠了一躬，直接传送出了选手房间。
　　同一时间，褚容也起身把自己传送了出去。
　　很快，粉丝们发现褚容的对战房亮了起来，后面出现了“容天VS乔”的字样。
　　两分钟后，容天选择认输，然后秒速下线，之后乔也跟着下了线。
　　大家又开始抓耳挠腮了，心中还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沧桑感——亲自来看比赛，比赛完立刻对战，对战时主动认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战绩，输完一起下线，这是真爱吧，果然是真爱吧，外面那些阴谋论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可笑。
　　还有刚刚比赛时乔治亚看向观众席某处的眼神，欢喜恋慕完全不加掩饰……啊啊啊！此时唯有尖叫可以表达他们复杂的情绪！
　　下线之后，乔治亚立刻爬出星网舱，拿出特制头盔上了小号。
　　一分钟后，一个名叫“容”的账号发来了好友申请。
　　乔治亚连忙通过，紧接着一个邀请发来，他接受，下一秒，他被传送进了一个装修温馨的房间里，里面站着一位容貌陌生的黑发高大男人。
　　“褚容？”他小心询问。
　　黑发男子的视线落在他的白发上，眯了眯眼，朝他伸手说道：“是我，过来。”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眼神表情，乔治亚心里那点犹疑立刻消失了，开心地扑过去，把脸埋在了他怀里蹭来蹭去，问道：“你可以陪我呆多久？”
　　“到十点之前，你必须准时睡觉。”褚容抱住他，揉了揉他这一头白发，故意问道：“你这个账号怎么弄了一头白发？”
　　乔治亚被问住，想起当时下意识选择白发的自己，脸红了红，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埋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无声撒着娇。
　　褚容见状嘴角翘了起来，抱紧他，享受着爱人无声的爱意表达。
　　两人腻歪了一会，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星网的商场上转转，褚容突然停了话头稍微坐正了身体，看了下系统出现提示的地方，脸上的笑意消失，微微皱眉。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乔治亚见状心提了起来，脸上染上担忧。
　　“不是。”褚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摸摸他的脑袋，缓声说道：“是向南在喊我下线，应该是要开会，抱歉，我得食言了。”
　　乔治亚提着的心放下，歪头蹭了下他的掌心，乖乖站起身，压下不舍懂事说道：“没关系，正事要紧，我会按时睡觉的，你也要早点睡，晚安。”
　　褚容又心疼了，站起身弯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说道：“等我回去找你，晚安。”说完匆匆下了线。
　　“好……我等你。”乔治亚低声回答，抬手摸了摸额头，在原地站了会，也选择了下线。
　　舰艇上，褚容摘下头盔，看向候在一边的凡向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前方突然出现了黑洞。”凡向南表情凝重，加快语速直接说重点：“已经派了一个小队去查看情况，里面暂时还没有虫族出现。”
　　听到这个消息，褚容居然意外地平静。他收起头盔侧头看向窗外美丽的星空，冷冷说道：“果然出现了，这份暌违十年的人为‘礼物’，老国王可真是个好诱饵。”
　　凡向南没料到他会是这样过于平静的反应，心里有些担忧，低声唤道：“长官？”
　　“去看看。”褚容收回视线，边起身迈步往外走边冷笑说道：“当年虫母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倒要看看，现在这个‘黑洞’里能钻出什么来。”
　　比赛结束后，乔治亚在学校里再次出了名，甚至拥有了一批特地过来找他合影要签名的小迷妹小迷弟，窘得他上完课就往寝室躲，完全不敢在外多逗留。
　　几天之后，迷弟迷妹们的热情渐渐消退，不再到处围追堵截他，他松了口气，开始专心期待起周末和褚容的见面来。
　　掰着手指熬到周五，放学后他立刻告别桑布，连寝室也没回，直接拿出代步车朝校外驶去，路上顺便给褚言挂了个通讯，等接通后立刻开心说道：“小言，这周你回家吗？我在去校门的路上了，你在哪？”
　　“乔。”
　　褚言的声音顿了一会才传过来，有些低沉，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说道：“大哥在校门口，我们在那里汇合，先挂了。”
　　通讯挂断，乔治亚疑惑地抖了抖耳朵，想了想，又很快把褚言的这点不对劲放到了脑后，加快了代步车的速度——大哥亲自来接人，看来褚容果然要回来了，大家又要聚在一起了，真好。
　　一路脸带笑容的来到校门口，乔治亚很快找打了褚怀的的悬浮车，跑过去敲了敲车门，等车门开启后立刻坐进去，见古雁安也在，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开心唤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都来了，今天不忙吗？”
　　褚怀和古雁安对视一眼，古雁安刚准备说话，褚言就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表情难看地问道：“大哥，我听袁修说帝国那位老国王和二哥出了事，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听到，你们瞒了我什么？”
　　“出事？”
　　乔治亚一懵，然后心里陡然一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伸手握住褚言的胳膊，略显急切地问道：“小言你在说什么？什么出事，褚容不是要回来了吗，你们……”
　　他说着看向褚怀和古雁安，见他们表情都有些难看，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眼神无助地来回看看他们，脸色慢慢苍白，张了张嘴，干巴巴问道：“褚容……怎么了？”
　　“先回家。”褚怀开口，努力让表情显得平常一些，说道：“老二和国王乘坐的舰艇在回帝国总星的路上遇到黑洞，舰艇被毁，舰上所有人员失踪，现在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老二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
　　黑洞？
　　乔治亚睫毛抖了抖，握紧手，低下了头。
　　褚言表情则立刻凝重起来——在航行中遇到黑洞，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二哥……他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乔治亚，见乔治亚低着头用头发遮住了表情，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悬浮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褚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情况，得知褚言和国王出事的消息其实在两天前就已经传了回来。
　　帝国那边则早已经传开了，为了稳定民众情绪，帝国大王子被推出来暂管了国王事务，搜寻国王和褚容踪迹的救援队已经派出去了好几波，但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老二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只要不是遇到了第二只虫母，他绝不可能有事。”褚怀安慰自己，也安慰着所有人，肯定说道：“我已经通知了边境矿星上的人，让他们也秘密展开了搜寻，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回来。”
　　褚言忍不住低咒一声，骂道：“这些该死的黑洞怪物！都已经消失十年了，就不能永远消失下去吗！”
　　坐在他身边的乔治亚被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杀意憎恨吓得身体一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匆匆说道：“我、我困了，先、先回房了，大家晚安。”说完转身快步朝房间走去，路上还不小心被家具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老管家见状忙要去扶，乔治亚却很快自己稳住了身体，头也不回地回了房，满身都是不安稳的气息。
　　褚怀见状皱眉，看向褚言说道：“小言，以后尽量别在乔面前提黑洞。他是因为黑洞灭的族，虽然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但潜意识里对这些还是很恐惧。”
　　褚言没想到还有这种隐情，他一直以为乔就是个单纯的被解救奴隶而已，想起刚刚乔的模样，心里担忧起来，想去安慰一下，却被古雁安拦住了。
　　“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吧。”古雁安摇头，眉眼间带着忧愁，叹气说道：“这才安稳了多久……都休息一会吧，我给你们泡了热茶。”
　　又穿过了一个空间跳跃点，凡向南查看了一下机甲的损坏情况，急声说道：“长官，机甲快撑不下去了，我们必须尽快降落。”
　　“你就近找星球降落，然后联系军部。”褚容的声音从机甲内部通讯器里传来，背景里还夹杂这老国王的痛吟声。
　　凡向南立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道：“长官您不降落吗？”
　　褚容操纵机甲再次加快速度，无视副驾驶上处于痛苦中的老国王和沉默坐在驾驶舱角落的国师，冷静说道：“我直接回家。”
　　回家？
　　凡向南一愣，立刻不赞同说道：“长官，这里距离总星还有一个空间跳跃点，机甲会撑不下去的。”
　　“我的还能再跳一次。”褚容回答，语气平淡，仿佛他们只是出门逛了一圈，现在正在商量走哪条线路回家一样，不容拒绝道：“我答应了乔要陪他过周末，前面是B07星球，上面有褚家的驻扎部队，你在那里降落，这是命令。”
　　“……是。”凡向南无奈妥协，压下心里瞬间冒出的无语感，操作机甲准备降落。
　　两架机甲在浩瀚美丽的宇宙里分开，一架朝着最近的星球驶去，一架飞向了下一个空间跳跃点。
　　褚容利用元帅特权，以褚家矿物运输船的名义一路过了所有跳跃点，然后在眼前出现总星的身影后，开了特殊通道的通讯，吩咐道：“林振，找理由开条通道出来，我要直接降落褚家主宅。”
　　正在紧张等待消息的林振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弄得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激动地应了一声，忙喊来属下效率地安排起来。
　　一直沉默靠在角落的国师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一眼副驾驶上已经昏迷过去的老国王，狭长的眼中露出一丝快意，又很快敛去，手摸向胳膊上的伤口，慢慢收紧手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住清醒。
　　真好啊，那个肮脏腐朽的帝国，终于要瓦解掉了。
　　乔治亚抱住膝盖缩在床上，眼前一会是褚容被黑洞吞噬的画面，一会是自己从黑洞里出来被褚容厌恶拒绝的画面，慌乱恐惧担忧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冲得大脑一片混乱，心脏一直以一种过快的速度跳动着，手心额头冒出了冷汗。
　　不、不会有事的，褚容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回来，褚容也不会那样看他，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