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想当水手了。”
“那位少年最后主动放弃了登上救生艇。”
“只有王东走出了房门。”
各种人的不同话语回荡在齐沅脑海。悲伤的,恐惧的,镇定的,愤怒的,憧憬的,惋惜的,平静的……无数画面浮现在眼前,他看着孔国明在微弱灯光下模糊而隐约透出慈祥的笑脸,忽然轻轻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双拳。
齐沅的瞳孔轻微颤动了两下。
他明白了。
真正的魇主,从一开始就不曾躲着他。
齐沅感觉到浑身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轻微松懈下来——在得知魇主的真身后,不知为何,他对于这个魇境的成因,以及多次循环的理由突然感到了一种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释然。
这个魇境,不去破除的话,某种意义上可能也是好的。
但是很遗憾,他现在是个需要靠破魇延续生命的净魂师。该完成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
“船长……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想要逃离这艘船吗?”齐沅越过空中连绵不绝的雨线定定盯着孔国明的眼睛,“八年前有一艘和银月号很像的船沉没了,有个和我们一样是实习海员的男孩死了。”
老船长此时已经把船长帽戴回头顶,眼神被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之中。
“我们因为当年的事情都挺过意不去的,这次又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他的冤魂来这艘船上找我们复仇了……”齐沅说得很小心,边说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观察孔国明身上。
对孔国明来说,唯一的、深爱的儿子已经离自己远去,而船上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帮凶。这样极端的态度,齐沅并不认为通过一些语言上的安慰或是刺激就能让他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打嘴炮”在如今的状态下肯定是不管用的。
因此,齐沅现在说这些并不是打算就此天真地让孔国明回心转意,只是在拖延时间,寻找最合适的行动时机。
“你果然记得……”孔国明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用只能被宋以辞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声音出现几分颤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我就该早点把你们……”
“罢了。你们还是快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吧,别想太多。”孔国明重新抬起头时,虽然尽力维持着原先的表情,但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像是裂了一道口子,眼角皱纹紧紧绷着,露出一些快要无法掩饰的恶意。
“看看小宋,多稳重的一个孩子,真可惜他不是我的船员——好啦,别再傻站着,快回去吧。”
“如果我说……不呢?”
齐沅薄唇轻启,眼中浓烈的惧意和表现出瑟缩的身姿随着他清浅的声线一点一点消失。
“动手!”
他厉喝一声,与此同时,站在一旁为孔国明撑伞的宋以辞猛地把伞向前一垂,满目黑色顷刻间遮住了老船长的视线。
“你们想做什么?!”
孔国明脸上残留的笑容在此刻完全消去,他当机立断往怀中一掏,拿出一把手枪,但视线被黑伞遮挡,他失去目标无法瞄准,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失去了重心。
宋以辞用伞遮蔽孔国明视线的时候,陆准和齐沅分成两路向孔国明快速奔去。
陆准手上一挥,紫色长棍赫然出现在他掌心。后甲板面积不算太大,他三两步跑到孔国明所站立的护栏旁,跳上护栏,手中长棍覆盖着淡紫色的灵力向前一推一挑,把孔国明轻而易举地掀翻。
孔国明失去重心,手中枪支应声而落,宋以辞眼疾手快接住那只手枪,另一只手把伞收回,身影向后甲板另一侧闪去。
齐沅并没有拿任何武器,上百张菱形纸片在他周身旋转翻飞,淡淡白光浮于其上,他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纸片在他灵力的驱使下像一条白色长龙把孔国明被掀翻在空中的身影席卷。
纸片并没有被灌注太多灵力,因此并不算太锋利,只是在孔国明身体表面留下细密的血口,但却把他的海军外套尽数撕碎,有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顺势从他外套内侧被划烂了的口袋里掉出来,陆准旋转着长棍,在两米左右的距离精准击中了那小小的盒子。
带有红色按钮的黑盒子瞬间碎成几块掉落在地上,在大雨洗刷下闪过几道微小电流就不再有反应。
“炸弹的遥控装置我已经打碎了!”陆准高声喊道。
他在栏杆上站定,手中长棍在头顶翻转几下后收回身侧,看着狼狈坐倒在地的孔国明,抬手随意蹭去下巴上的水珠,狭长眼里满是傲气:“我就说,破魇还得动手才爽快。”
“总算让你过了瘾。”宋以辞把手枪收入怀中,手边的黑伞却消失不见,他看着陆准神气活现站在栏杆上得瑟的身影,温润脸庞上闪过无奈的笑容。
齐沅打了个很轻的响指,于是包围着孔国明的纸片又全部飞回他的身边,在身后汇成几股漂浮着。他不紧不慢走到扑倒在地不断大喘气的孔国明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被雨水打湿,仍旧充满恨意的脸。
“船长,收手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孔国明趴在地上撑着手肘,在风雨中狼狈地抬头。
眼前青年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他背后有夜间升腾的淡淡水雾环绕,五官在雨夜的微光中显出虚实交错的质感。因为垂着头,晶莹的水珠正顺着他薄薄的眼皮往睫毛上滚,最后自上翘的睫毛尖端悬浮片刻,一滴一滴无声落在潮湿的甲板上,汇入细小的水流中。
恍然间,孔国明竟觉得那是一种无声的倒计时。
“让我停手吗。”他苍老的脸庞上肆意的仇恨有溃散之势,眼神在黑暗中也透出浓浓的疲倦。
“行……”他沙哑着嗓子说,声音像是喉咙被磨砂纸划过那样粗粝,人仍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头重新低垂下去,身子也缩起来。
下一秒,猛兽般低沉愠怒的嘶吼自他喉咙深处冒出。
“但先让我把你杀了!”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浓烈的恨意再次死灰复燃,双目之中甚至可以迸生出浓烈的火光。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银色的小刀,银色刀刃划出的弧度在昏暗的后甲板上格外显眼,让本来以为他已经乖乖就擒的陆准和宋以辞都是一惊。
困兽犹斗,老船长在陷入绝境时迸发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刀刃挥向齐沅脖颈的速度令身为净魂师的他们都感到难以捕捉,眼看着齐沅就要和镜中所预示的景象一样,喷出的鲜血将水手服大面积染红之时——
浓烈的金光爆发在后甲板之上,一时间甲板上全部的景物都被赤金色照得极亮,所有人都不甚适应地眯起眼睛,只听到一声比夜晚的海风冷意更甚的磁性声线幽幽传来。
“杀他?你想都不要想。”
一瞬间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耀眼的金色光芒散去后,孔国明拿刀的左手被一道细长的光刃刺了个对穿,固定在甲板上。
老船长匍匐在甲板的护栏边,右手紧紧抓着左手手腕却不敢动弹,血从他被洞穿的手掌中源源不断溢出,在潮湿的甲板上晕开,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
齐沅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不远处,他弯腰把落在地上的银色小刀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又看了一眼仍在轻微挣扎的孔国明,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其实刚刚让我来处理就好。”
“等你的纸片把他弹开?让他把你那细皮嫩肉的脖子划一道口子?”
铂金色头发的青年鬼魅般闪现在他身侧,周身赤金色的灵力缭绕,冷峻声线里仍然带了点恼意。
“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拌嘴呢……”陆准看着两个并肩站立的人,感到一阵无语,感觉差点要抓不稳手里的灵器,转而和自己的队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以辞和陆准对视,轻轻舒出一口气。虽然靠谱,但齐沅的举动有时候看在别人眼里真的像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样,有能力每时每刻都稳稳接住他这种程度的乱来的净魂师也只有谢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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