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段辰邑快步上前下跪的动作,皇帝激动的上前就想搀扶人起来,眼底蓄满对爱子的赞扬与满意,大喝道:“我儿,好,好,好!!!”
身后百官见此,齐齐下跪,大声直呼万岁,声势之大,惊遍皇城内外。
父子俩人也不理旁人,相持着往殿中而去,段辰邑路过低垂敛目的一身杏黄朝服的太子身边时,日常上眼药的给人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恕罪,皇弟数月不见父皇,心中甚是挂念,情之所及下,未及时给太子殿下行礼,还望太子殿下勿怪皇弟失礼之举。”
段辰渊还未来的及说话呢,旁的皇帝眉头就先皱了起来,明晃晃的不满几乎直接写在了脸上。
将眼底深处的讥讽之色敛下,段辰渊抬头,“五皇弟此次代孤前去江南赈灾治涝,身先士卒,孤心中只有满腔感激之意,再者父子伦常乃人之天性,于理于情孤都不会有怪罪之心。”
直到这时,皇帝脸上的神情才缓了缓,转头对着爱子道:“不错,邑儿代替太子南下治涝,太子只有感激之心,一个礼而已,太子不会见怪,再者,就算真忘记,太子也不会怪罪幼弟。”
皇帝一开口,先不说话中的偏袒之意,称呼就可见亲疏远近,对此段辰渊却似没听出半分,恭敬道:“父皇所言极是。”
除了几位大儒外,剩下的百官对这只当看不见,或者说早已经免疫了,反正这些年来皇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太子犯错那就是错,五皇子犯错那就是年幼不懂事,也不看看俩人也就只有两岁之差。
甚至于此次南下治涝,本是下任储君挣民心的好机会,皇帝手一挥,直接截胡让五皇子去了,打的旗号是代太子南下,却也不看看太子在东宫闲成什么样,哪里需要人代。
至于太子,被当着全朝堂百官的面,打了脸,抢了功劳,还得对五皇子心怀感激,五皇子不行礼,不敬兄长,皇帝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揭了过去,说不定心中又记太子一笔,觉得他心中怨恨爱子。
唉,千说万说,只怪太子没有个能抓住皇帝心的母妃,没有个能在朝堂之上说话的外家,只怪魏皇后当初性子烈,因为魏将军的死跟皇帝一直不对付,最后人走了,却还连累的形单影只的太子被皇帝彻底厌弃。
面对百官或同情或讥笑的目光,站于原地的段辰渊微抬眼,看着走远有爱的父子俩人,眼底光影明明灭灭。
这些天,除上朝之外,段辰渊大部份时间几乎都待在书房,日里继夜的不停的练着字,书房的地上,案上几乎被满散凌乱的宣纸铺满。
可段辰渊却如若未闻,依旧不停的挥动着手中毛笔。
【‘子乐你看看,这副字写的怎么样?’将军府宽阔的院中,段辰渊将一副才写好的字铺放在石桌之上。
正在旁耍枪的魏霄一个回头,笑道:‘我又看不懂字,让我看,好比牛嚼牡丹,你拿去让阿钰帮你看,阿钰他定看的出来。’
段辰渊下意识的侧头,但见不远树下青衣男子正专注的煮着茶,斑驳阳光透过树隙落下几许在他青色锦服之上,点缀的他整个人似发着赏心悦目的光。
似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侧了下头,正好对上不远好友深邃如渊的眸,灿然一笑。
恰好暖风拂过,吹落枝头零星花瓣,衬着那一笑,仿如梦境。
‘好字。’走到近前的他,看到纸上的字后,那双含笑的眼睛在似忽的发起了光。
旁的段辰渊挑了下眉,‘哦?好在何处?’
旦听旁青衣男子一笑道,‘好在心平意静,好在善始善终,好在四平八稳,今日这字非一朝一夕练成,魏兄现在就能写出这样的一手好字,可见其心性之坚。’
听完这番话,他那双眼睛中似有晦涩流传,‘我让楚兄看字,楚兄怎么倒说起旁的来了。’
‘我看的就是字。’青衣男子侧头那双剔透的眸子似能洞查世间一切,令所有事情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而此时案前地上的字,却早已不见月前院中的风采,锋锐逼人,峥嵘无限,如同一头尽力想挣脱身上锁链的囚龙,等不及一飞而起,遇风化龙,翱翔九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段辰渊练的从来都不是字,练的是他的心,戒浮,戒躁,修身,养性,只有忍耐,不停的忍耐,才能在最恰当的时间中,一飞冲天。
对比起段辰邑,他各方面都差对方太多,惟有这份心性是段辰邑拍马都不及的,而这些天来,这份心性却也渐渐的乱了。
手中毛笔正在宣纸上游走龙蛇之际,忽的,余生从外躬身进来,恭敬的禀报道:“主子,五皇子出宫去找他了。”
笔锋猛顿。
想到那日人一眼就看懂的他的字,想到近日来魏霄时时念叨的名字,想到这些天来听到那人有关的所有消息,想到只要想起那个名字心中充斥着的那股矛盾的心思。
段辰渊大袖一挥,已写废的宣纸被拂落在地,手腕笔走龙蛇的在面前宣纸上写下三个大字,搁笔后,道:“走!”
是敌是友,该留该杀,在今天是要有个定夺了。
人去楼空的书房中,一片狼藉,徒留案上这些天来常常出现的那个名字。
——楚怀钰
……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听到敲门声的阿桂才将大门开一条缝,就见大队的人马挤了进来,急的他是哇哇大叫。
正在他惶惶不安之时,就见门外走进一华服锦衣男子。
见到那张脸的瞬间,阿桂眼睛都红了,顾不得尊卑之别,冲上去一副跟人拼命的架势道:“你个登徒子,还想做什么,你别想靠近我家少爷,别想靠近我家少爷!”
被眼急手快的侍卫制住后,又冲着里院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少爷,少爷快逃,少爷快逃,少爷……”未完的话被人的大手全给堵在了嘴里。
被唤作登徒子的段辰邑,脸色阴沉的看了眼阿桂,留下句别弄死了后,大步往内院而去。
楚家的京城别院半不如江南的精巧,但是段辰邑却依旧觉得哪都特别,哪都好看,穿过回廊,他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站在院中青衣身影。
憔悴了。
这是分别几月后,段辰邑看到那张脸时,大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只是他才不会将这种想法显露在脸上。
脸色一沉,他大步上前道:“楚怀钰,你没想到吧,本殿下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楚忻泽定定的看着步步靠近的人,眼中似藏讥诮,“您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五皇子,这东临国内有什么人您是找不到的,我楚怀钰不过一介贱民,哪里又敢劳烦五皇子大驾。”
“你也知道自己不过一介商贾贱民。”
听到这话的楚忻泽忽的想到了不久前,被‘商贾贱民’四字刺的脸色一白,袖中紧握的拳微颤,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悲哀。
是的,商贾之流在旁人眼中就是贱民,哪怕他们钱再多,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就像他自以为知己好友,其实在心底也念着贱民二字。
瞧见人面上发白,眼底悲哀心殇模样,段辰邑只觉心中原本憋着的气散去几分,竟还隐隐生出些快意之感,更加忍不住凑近压着阴戾的声音道。
“你别以为你遣了楚家,你就跑的出本殿下的手掌心,本殿下已经派了人出去,一旦抓到你楚家之人,将全部压解来京城,到时候本殿下就在你面前,将他们一个个慢慢折磨死,让你知道敢耍本殿下的下场。”
楚忻泽全身一震,眼睛禁不住睁大,“你……你……你这般做,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
听到这话的段辰邑只是哈哈大笑,他道:“口诛笔伐本皇子?谁敢!”
看着人脸上的强撑,他笑的张狂,“不久将来,这东临都是本殿下的,到时候谁管的住本殿下?那群儒臣?哈哈哈,不过一群笑话,他们想死,那就全去死好了!”
被人话中的景象吓的后退了一步,楚忻泽强自镇定的道:“当今圣上建在,东宫已立,太子贵为嫡子,无错不可废黜,你这般狼子野心,就不怕被圣上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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