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甄愣了一下:“我是他的律师,他所有的事情都会跟我沟通,包括遗嘱。我催促过他很多次,他也都说过不着急。”
“何律师多少有点自信了吧。”秦如南笑着说,“你也清楚,你只是他的律师而已。我大哥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和一个律师说吧?”
何甄皱眉:“所以,你想告诉我,他在别处留有遗嘱?”
“这件事,等葬礼结束后,你就会知道了。但是我建议你作为律师,说话严谨一些,别偏向某些装可怜的外人。”秦勇插话。
何甄看看他们两兄妹,压下火气,笑了:“二位说的没错。我今天也是告知在场各位,如果秦骥先生身前留下过任何财产继承相关的资料、证据。也请尽快提供给我,方便进行确认。”
这场聚会便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一直没开口的秦飞鹏,拄着拐杖缓缓离场,经过夏泽笙时,忽然开口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果你积极主动点,也许尚且会考虑将秦骥的部分产业划给你。”
夏泽笙还在抚摸那两个字,没有理他。
秦飞鹏讥讽地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你太自大了。”秦禹苍开口说。
秦飞鹏脚步一顿,回头眯眼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自大,以至于只懂得以己度人。只是我以为你开始只想尽快按照继承法尽快分得一杯羹,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是想要全吞?”
“我儿子的产业只能给我,难道还能给外人?”
秦禹苍淡淡道:“这家公司不是秦骥一个人的,里面投资公司、信托机构、各种投资人混杂,还有股东,合伙人,创始团队……势力范围错综复杂,就算你吞得下,你消化得了吗?号称千亿的商业帝国,也不过建立在市值之上,如若股价狂跌,自然大幅缩水。到时候别说是千亿,百亿都不一定保得住。”
“秦瑞是怎么管教你的,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对长辈这么说话?”
“我看你说话也没什么家教。”秦禹苍瞥了一眼夏泽笙,“对于一位刚刚受到了丧夫之痛的人,说出那样的言辞。”
秦飞鹏气得脸色发白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候夏泽笙已经站了起来,把死亡证明递还给何甄,然后对秦飞鹏道:“爸,秦骥的身后事,何律师会妥善处理。其他的事……抱歉,我现在状态不好,以后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已经向何甄及坎贝尔告辞,离开了别墅。
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眼神有些失焦。
但是很快的,秦禹苍跟了出来,他便又恢复了正常。
两个人没有说话,安静地上了车,秦禹苍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一路都很安静,直到即将抵达夏晗所在的小区。
夏泽笙忽然开口:“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回去。”
秦禹苍问他:“你确定吗?”
“夏晗不喜欢看到秦家人。你不要出现,会被迁怒。”夏泽笙说,“你不要去了。”
秦禹苍在路边停下了车,夏泽笙下去,关门的时候还叮嘱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我在江边坐一会儿就回家。现在心里有些乱。”
秦禹苍感觉有些怪:“你没事吧?”
“我……没问题。”
几次劝阻都被拒绝,秦禹苍想了想,便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从后视镜看到夏泽笙在靠江边的公园椅上坐了下来,黄昏之后,路灯亮起一点,照在他的脸上。
这个场景,印在了秦禹苍的脑海。
他把车开出去了五六公里快要上高架的时候,看到了手刹旁边夏泽笙遗忘的那副手套。那张被他忘记在夏晗家茶几上的银行卡就放在手套旁边。他忽然想起了后车厢里的那块儿原石。
还有夏泽笙出发前的话。
——因为我要离开,想麻烦你,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翡翠原石。
猛地一脚刹车,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响声。后面的车吓坏了,差点追尾,司机打开车窗骂着“扑街”。
他顾不得这么多,在收费口猛打方向盘,一个大掉头,加速冲了出去。
他离开有一会儿了,希望还来得及!
第13章 抱抱我
秦禹苍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把车扔在江边绿道旁,下车左右寻找了片刻,终于看到了远处坐在公园椅上发呆的夏泽笙。
他松了口气,让自己呼吸平缓片刻,这才走过去,坐在了夏泽笙旁边。
“你的手套,忘在我车上了。”他说,“还有银行卡。”
夏泽笙没有看他,只看着起伏的江面,远处的光折射在上面,在黑夜里成了脉动的光斑。
“还有那块翡翠原石。”秦禹苍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拿走?”
秦禹苍又问:“沈英珍的邀约发来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他面谈?”
“我爸前几天电话时问起你,想请你来家里吃饭。”他想了想继续说。
夏泽笙一直没有说话。
秦禹苍绞尽了脑汁,深感就算面对最严峻的商业危机也没有这一刻来得无能为力。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秦骥当时在公海上失踪,本身就绝无生还可能,所有人都坚持他死了,你自己用脑子想想,他能活到现在?恋爱脑到你这样也是无敌了。秦骥的那些情人们不知道啊,那些花边新闻你没看见过吗?你能不能醒醒,他根本没有爱过你。”
这一次夏泽笙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看秦禹苍,低声“嗯”了一下。
“我知道……”夏泽笙轻声说。
“你知道?”
“我们的婚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实际上,我先生并不爱我。”夏泽笙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秦骥不爱他。
结婚的时候,他虽然才十九岁,已经见惯世间冷暖,很清楚地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的注脚,就像是签约仪式上的那本合同。
唯一不同的是,这本合同,叫做结婚证。
他甚至没有期待过秦骥的回应,即便自己在这段婚姻中付出良多。
客厅的画是他亲自拍下来的。
餐厅的一整套中餐具是找大师定制。
还有秦骥书房窗边的那个花瓶,每日都装满了他从花园里剪下来的花朵。
他挑选窗帘的颜色,只希望秦骥晚上能睡个好觉。
他钻研各种粤菜做法,以满足秦骥广东人的餐饮习惯。
投入最多的还是他自己,从穿搭、到谈吐、到学识……无他,只为了让自己配得上秦骥,不至于成为一个无聊无知的伴侣。
二沙岛的别墅很空旷,除了一些特定的节日接待访客,很少热闹,但是他依旧对于这个家倾注了自己的所有热爱。
……但是秦骥不爱他。
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许听来不可思议……在这段婚姻里,我没有期待得到过我先生的回应。”夏泽笙低声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地坦然。
无怨无悔。
义无反顾。
可这种态度,激怒了秦禹苍。
他忍不住站起来,冷声质问夏泽笙:“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应该明白这样形同虚设的婚姻没什么感情基础,没什么婚姻责任。如今秦骥确认死亡,你应该高兴欢呼才对,你应该像秦骥的弟妹那样一点不吝啬地露出开心的表情。”
“为什么?”夏泽笙问。
他那一身终年不变的暗色系服装也成了某种挑衅,在路灯下,带着寒冷的光,勾勒出一个仿佛真切在哀悼挚爱的灵魂。
“为什么?一份巨额遗产、一套彰显身份的二沙岛别墅,还有自由身!你不可能不清楚你会拥有什么。到时候不需要伪装真情,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因为你的金钱拜倒在你西装裤下,届时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找一两个年轻点儿的排遣寂寞,不好吗?”秦禹苍好笑,他弯腰,理了理夏泽笙的大衣领口,“这样的衣服,是在为秦骥戴孝?可以脱下来了。感情算个什么东西,钱才是最重要的标的物。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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