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富的矿物质缓解了饥饿感,禾奚将自己捂得很严实,让人检票以后上车坐到靠窗的位置,在车上又补了一觉。
中午到和水大厦的时候,禾奚拿出通讯器给兰珏打了个电话,兰珏可能在忙,没及时接到,禾奚就自己先走进了大门边上。
门口有识别员工面孔的闸机,禾奚没指望自己能进的,上次他和桑诺来就被人拦在了外面,可这次他一靠近通行器,脸在上面过了一下,系统就提示识别成功。
禾奚懵懵地看着打开的玻璃门,猜想大概是兰珏往系统库里加了他的脸。
前台有人在守着,笑容得体地朝他温和笑了笑,禾奚下意识也回了个笑,然后朝大厦里面四处望了望,上次他离开前这大厦还处处插着白花,现在早被取下,不知道七楼房间里储应珣的遗像还在不在。
禾奚坐上电梯,这时,兰珏的电话回了过来,刚一接通,兰珏便道:“我还有个会要开,大概一小时结束,你先上十一楼楼左边的休息室坐一坐。”
兰珏顿了下,想到禾奚一坐着嘴巴就闲不下来的习惯,在后面补充了句:“晚点我让他们送点吃的进去。”
换做以前,禾奚一般会眼睛亮亮地问句送什么吃的,再得寸进尺地说自己还想吃哪些东西,但现在储应珣都不在了,禾奚觉得自己还是收敛一点才好。
他见电梯门打开,垂眼应道:“哦,那我等你。”
兰珏呼吸微顿,好半天没挂电话,最后禾奚见他没有其他话要说,拿下通讯器挂断。
兰珏说的这间休息室大概是专门迎接贵宾的,沙发就设得又宽又长符合人体工学,正对沙发有台放映机,旁侧堆着五花八门的光盘,范围广到外国片都一应俱全。
禾奚拿起一个光盘,刚要坐在沙发,通讯器响了两声。
其实有电话来禾奚第一反应是害怕,毕竟这通讯器是他偷回来的,他怕是苏尔打过来的电话,拿起通讯器来就想挂断,但在挂断前他看到了屏幕上方的备注。
禾奚那一瞬就愣了,眉心狐疑地微蹙,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好半天,最后才挪到旁边的接听键上。
还没放到旁边,禾奚就听见了一向清冷的男声,声音是好听的,说出的话却有些恐怖:“我在楼下。”
禾奚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窗户边,手指紧紧抓住窗户边沿。
顺着十几楼的高度往下看,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若无人地站在大厦前,阳光映照在他早已不具少年青涩的面庞上,睫毛纤密。
禾奚从最初的错愕,到几秒后的微恼:“你跟踪我?”
他在桑诺面前是害怕不起来的,就算遇到什么,第一反应也只是发脾气,而桑诺可能一路从小岛跟踪他到和水的事值得他发大脾气了。
桑诺听着禾奚气愤的声音,似有所感地从下面抬起头看上来,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到禾奚,只见楼下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昨晚我喝了点酒,去屋子里洗脸,出来以后就看到了你,你不熟练开摩托艇,我怕你有危险,就在后面跟着。”
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还是跟踪。
如果桑诺现在就站在面前,禾奚都想拿点什么扔过去,他忍耐地吸了口气:“所以呢?我今天没有开摩托艇了,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桑诺霎时熄了声,禾奚以为他找不出借口,刚想要继续发脾气,桑诺提前一步开口了:“你走得急,掉了一个钥匙扣,我觉得你大概想要,就想送过来给你。”
什么钥匙扣?
这回熄声的变成了禾奚,他愣了几秒,低头去摸右边的口袋,果然摸到扁扁的一块。
桑诺不提起禾奚还注意不到,一提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装的唯一东西不见了,那是一个小熊钥匙扣,当初他被系统拉进这里时,身上仅剩下的和原来世界有关的东西。
是他回去的唯一念想,也是证明他不是这里的人的唯一物件。
禾奚连忙攥紧身上的衣服,指尖隔着布料掐进手心里,他看了眼楼下的桑诺,收回放在窗上的手,准备转身:“那我现在下……”
话还没说完,禾奚的脸色就一变,因为电话里的桑诺声音沉静地说:“但是我在来的路上好像不小心弄丢了。”
禾奚愣了愣,好久之后才记起要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现在变得就像鼻子不透气似的,像是堵着:“那就算了,不要了。”
拿下通讯器就点了挂断。
桑诺低头看了眼嘟嘟响着的通讯器,沉默地再次打过去电话,这回,他又是赶在禾奚生气之前说:“没有丢,中间掉了一次,但我发现了,及时捡了回来。”
他看见十三楼落地窗前的人略显急切地转过了身,电话里响起开门的声音,说不清是多久之后,禾奚就衣服微乱地出现在大厦门口,抿着嘴唇大步走到他面前。
桑诺觉得他好可怜,装作不在意听见后又马上跑下来的样子好可怜。
也很可爱。
陌生的、说不清缘由的情绪在蠢蠢欲动地蔓延,桑诺皱了下眉,脸上露出点带着孩子气的茫然,很快就收回,他伸出手,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禾奚接过他食指上圈着的小熊钥匙扣,攥在手心里,下一秒就带点情绪地拍开了桑诺那只手,像在报复桑诺刚才的大喘气,桑诺怎么敢这么对他?
他自以为打得很用力,足够让桑诺反省自己不该这么做。
殊不知打过去那巴掌是软的,如果桑诺不亲眼看着还以为是朵棉花撞了下自己的手。
禾奚打完就转过身重新走进大厦,桑诺跟着走了一步,见禾奚没有转头制止,跟随禾奚一路上了十一楼休息室。
刚推开门没多久,后面紧跟着又进来几个男人,手里都拿着吃的,其中一个端着盆新鲜硕大的樱桃,嫣红鲜嫩的果皮上还带着刚洗过没干透的水珠,碗边被一只小麦色的大手覆盖着。
禾奚瞥过去一眼,一看男人的装束就知道又是小弟,他现在对小弟都没什么好感,看一眼就转过了头。
等樱桃被放到桌上,禾奚才把脑袋拧回来。
小弟把吃的都放下后,留在房间没有出去,兴许是兰珏的命令。
储应珣死后小弟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韩念慈的人,另一派追从兰珏,而兰珏的人在这里韩念慈不太好对禾奚做什么。
禾奚忙着填肚子,没有管,他拿起一块面包,掰下两块挨个放进嘴里。
屋子里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未免太尴尬,禾奚吃了两块就随便拿起个光盘放进前面的放映机里,有声音不会那么不自在。
禾奚细嚼慢咽着,一块不大的面包花了好几分钟才吃完,桌角的饮料被他分了几口喝进肚子里缓解干涩。
明明最普通的东西,他却能吃得很香。
兰珏所说的一小时过去了快四十分钟,随着时间的流逝,禾奚无端有点坐不住,眯着眼看片子时有些心不在焉。
口袋里的小熊钥匙扣随着他调整坐姿,时不时硌一下他,彰显着存在感。
他每被硌一下,脑子就忍不住分心想这一路反复想的问题:他到底为什么要趁乱跑出能庇护他的地方,非要来和水搞清楚储应珣身上的事?
死亦或者没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明明他在苏尔那里也很安全,只要再待段时间就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为什么要好奇一个以后永远见不到的人?
为什么呢?
禾奚不知道。
他很困扰,但是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
禾奚垂下眼睫,从桌上的瓷碗中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鲜红的果子顿时被咬出很小的口子,浓郁的汁水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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