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办公桌前看信。
听见敲门声,他放下信纸抬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封老啊,要耽误你工作了。”
“大长老说什么客气话。”封老乐呵呵地走了过去,“是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领封老过来的警卫员已经退到了门外。大长老招呼封老坐下后,递给他一个A4大小的本子。
那本子莫约一指厚,封皮是最常见的人造牛皮。
封老接了过来:“这是?”
“你先看。”大长老说,“看过了,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专程把他叫过来,只是为了看这个本子?
封老神色凝重地翻开A4本,就见第一页上写着:辛式新动力系统的数学问题猜想与解答。
封老眼皮一跳,他不由得抬头看向了坐在身旁的大长老。
大长老显然已经知道这个本子里写的是什么,他看见封老的神情,就开口道:“这个东西专业性太强,我只信你的判断。”
“辛式布局下面还有太多的难题,我也不敢保证我的判断就是正确的。”封老沉吟着说,“我先看看。”
辛式布局虽然叫“辛式”,可它涵盖的问题却早已远远超出辛流行,辛结构,甚至数理问题。而新动力系统,更是一个系统性的难题。
这个本子的标题写得很大,大得让封老第一反应就是扔掉这个浪费时间的东西。
如果这不是大长老亲手递给他的,他看都不想看。
可当他翻开本子看完第一页,封老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这个本子里没有一句废话,第一页就开始进行空天发动机机匣加压舱的介绍与计算过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大脑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本子里的算式开始演算。
翻过一页又一页,等到加压舱部分结束,封老摘下眼镜擦了擦,继续看第二个部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封老的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抚摸。
大长老见状,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套纸笔放到桌上。已经沉入其中的封老抓着笔就立刻算了起来。
他算得很快,只要验证了思路是对的就会停下笔继续看下一个问题。
翻过半个本子,封老停了下来。
“您是从哪里拿到这个本子的?”他看向大长老,“我总觉得很熟悉。”
大长老露了点笑:“那看来封老认识他。”
封老低头,再次看向了A4本。
暂时放下里面的难题,只看这个字迹与思路,封老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是玉大那个宝贝疙瘩给您的?”
“他老师带给我的。”大长老说,“你觉得这里面的内容,如何?”
封老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这是他自己做的,后生可畏吾衰矣。如果这是玉大数院做的,咱们玉大数院了不起啊。”
大长老面露诧异:“整个数院做出这个,都了不起吗?”
封老点点头:“虽然还没看完。但仅前半部分的内容,已经非常具备落地的可能性。可能性大到……就像是他们见过这样的空天发动机。”
他说着话,手里不住地摸着本子,神色格外珍惜:“您也是科研人员出身,知道一个正确的方向对于研究者来说有多重要。而这个——”
封老用力点了点本子外壳:“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正确的方向。它已经是个建造的可行方案。至少能让我们提前这么多年把它造出来。”
封老摊开手掌,比了个数字。
“至于后半部分的内容,虽然还需要验证。但仅仅只凭这前半本。我庆幸这是咱们的人做出来的。”
大长老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他坐在位置上沉吟许久,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才说:“如果这个人……想出国呢?”
封老面上的惊色根本掩盖不住:“这,这是他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这……他把这个交上来了,又怎么会想出国呢?”
封老想起自己听闻过的那个孩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啊。”
大长老没有说话。
封老面色几变,最后道:“这个东西肯交给我们,已经不错了。强留的人才没有意义。”
大长老突然笑了起来:“你再看看这个。”
他起身走到桌边,将自己先前反复看过的那封信递给了封老。
封老仔细看完,眼里溢出了笑意:“少年人啊,总是这样。雏鹰学飞,那是本能。就让他去吧。我们现在总能护住他了。”
……
景长嘉并不知道托给路老教授交上去的本子与信件那位有没有看过。
他掐着时间把东西都交给路乘川后,回家就睡了个人事不省。最后十天,他怎么也不想浪费,因此抓紧时间做了一下最后的工作。
最后那部分是多级压气机的轴流与离心计算。由于时间问题,整体工作做得很粗糙,所以在最后一天他用了最后一支精神类药剂来做了一个攻坚冲刺。
工作有了一个还算完美的收尾,后果则是他又睡了整整一天。
在家里的最后一天,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未亮。景长嘉在卧室里悄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可一打开卧室门,却发现爸爸妈妈都起来了。
景爸爸正在厨房里忙碌,景妈妈身边放了个包,见景长嘉出来了,就笑着说:“嘉嘉醒了?你去工作要那么久,衣服要多带一些。这是我给你整理的,你看看要不要挑一些出来带走?”
景长嘉心中微讶,他眨了眨眼,将心中荡起的些微酸涩眨了下去:“我正在愁要怎么带衣服。听说顿涅瑟斯的冬天来得比我们早。谢谢妈妈,我都带上。”
景妈妈慈爱地看着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只是站起身拉着景长嘉走到餐桌边:“坐着等你爸爸的早餐。等吃了饭,我们送你去机场。”
话音刚落,大门处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景家姑妈一见他们,笑容就先冒了出来:“看来我是赶上了。嘉嘉,一会儿咱们一家人送你去机场。”
从玉京飞抵顿涅瑟斯要十二个小时。落地后再抵达酒店,也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景长嘉这班飞机很早,是七点半起飞的航班。一家人离开家时,甚至没到六点钟。
景妈妈与景姑妈路上唠叨了一路。
心里万千不舍,在安检口外,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句:“不要舍不得花钱。要住安全的地方,缺钱就和家里说。”
“好。”景长嘉挨个拥抱了他们,“别担心我,我是去上班赚钱的,不会缺钱。”
“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好。”
景长嘉道了别,转身走进了安检口。景家长辈就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景长嘉几次回头催促他们回去,他们嘴里答应着,却没有动。
直到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孩子,景妈妈才抹了把泪,说:“回去吧。”
“再等等吧。”景姑妈低声说,“等长嘉的飞机起飞了,我们就回。”
景爸爸立刻点头:“行。我找找看哪里才能看到飞机起飞。”
一家人转身离开安检口,而景长嘉也顺着航站楼的指引,走到了自己的候机处。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见时间还早,就又摸出了随身的本子,继续思考多级压气机的工作。
传统的多级压气机大体分为三个大部分,压缩机的转子、静子与各类防护装置。他交上去的本子里这部分的工作做得很粗糙。
虽然这样的粗糙符合景长嘉的数学经历,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粗糙。
脑袋里想着未完的工作,时不时的落下几笔,只记下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直到耳边传来准备登机的提示音,景长嘉才入梦初醒一般地收起笔记本站起身。
可下一刻,他就怔在了原地。
正在和工作人员沟通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封照野?
他往前走了两步,迟疑道:“封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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