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听到外面猎猎风声中传来几道粗犷的话音。
“里面那个是醒了吧。”
“应该是,也该醒了……这么点药都能晕这么久。”
安连奚屏息凝神。
外面的人还在说话,声音有些嘈杂,却不是刚才的两道声音。
“他娘的。”
“那小子怎么这么能耐,追了那么久。”
要知道他们可是骑着马,就是这样,后面那个人还能用轻功对着他们穷追不舍。
马车又不知跑出去多远,只听那声音骂道:“他还是人吗?”
“听说是个将军,从将军手底下抢人,说出去咱们也有面子,这单接得不亏!”
安连奚静静听着。
将军……
谢景!
是了,他被迷晕的时候,谢景也是在的。
这些人知道谢景的身份居然都不怕,而且应该是受了什么吩咐,特意来抓他的。
是什么人……安连奚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这些人不会是想用他来威胁薛时野的吧。
安连奚继续默默去听,却没听见他们提起薛时野半句,反而是想趁机对谢景动手。
“停——”
马车猛地停下,安连奚受到惯性倏然往前栽去,整个人扑倒了下去。
外面,谢景的声音很冷,“把人放了。”
他盯视着眼前的一群乌合之众,看着不像是刺客,倒像是悍匪。
那么,这些人抓安连奚做什么?
“放人?呵呵,做梦。”
为首的男人高壮,扛着一把大刀,“我孙老二抓的人还没有放出去的。”
孙老二,朝廷通缉榜上的要犯。谢景曾有耳闻,他扫视一圈,手握上了腰间的佩剑,面无表情的脸上锋芒毕现。
这群人皆是些茹毛饮血之辈,专门接些买凶杀人的单子。
然,这次孙老二接的单子要的却是活口,将其指定送到一个地方便可获黄金万两,出手之阔绰即使是他也有些震惊。
原本他只要把人送到地方即可,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实在烦人。
孙老二生得膀大腰圆,一脸的络腮胡。他此时看着谢景,眼中凶光毕现,抬起钢刀手指一弹,刀身便震颤着发出嗡鸣。
“就拿你开刀吧。”
孙老二粗粗的嗓音响起,原本他对这一单唯一的不满之处就是不能见血,既然这个人急着来送死,他不介意送这人下去见阎王。
谢景眸色一凛,手背青筋浮现,就要把抽剑,却在下一秒停下了动作。
来了。
谢景指节一松。
孙老二在看到他准备拔剑时就已目露兴奋,忽然又见谢景一副要缴械投降,放弃抵抗的样子,蓦地兴致缺缺起来。
“呸,老子就说小白脸当什么将军,赶紧回你老娘怀里吃奶去。”
孙老二满嘴污言秽语,粗鲁地一甩手上钢刀,猛地落地。随着他的动作,大刀深深/插/进了地里,只留一个刀柄,准备赤手空拳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得连妈都不认识。
谢景冷眼扫去,却是忽然一侧身。
破空声传来,利箭自后方急射而出。
孙老二看到他动作的一瞬也下意识警惕,不料竟被一只急速射来的利箭戳进了眼睛,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啊——”
“大哥!”
“大哥——!”
骏马扬蹄之声渐渐响起,暗卫悄然出现,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而孙老二则满手鲜血地捂着被刺穿的眼睛,透过血雾看向来人。
高头大马上,玄色的身影单手挽弓,又是一箭拉至满弦。
孙老二瞪大仅剩的一只眼,想也不想就抓住旁边一个凑上来观察他伤势的人的衣领,猛地往自己身前一挡。
鲜血四溅。
面前是手下眼睛暴凸,死不瞑目的惊恐表情。
孙老二被血溅了满身,眼神一低,只见银色的箭尖穿心而过,直抵他的胸口,再深一厘他也会……
惧意悄然涌现,孙老二倏然丢开手下,去拿身侧钢刀准备格挡下一箭,这个过程所用的时间并不少。
但当孙老二提起钢刀再抬眼看去时,男人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似在看着一个死物,只是拉着弓没有下一步动作。
孙老二强忍着眼睛的刺痛,朝身后众人吼,形状癫狂,“上,快给我上!杀了他!”
其他人面面相觑,远远看到了后面追赶而来的大批人马,全都心生退意。
孙老二眼珠子一转,就要往后面的马车跑去,那道玄色的身影却比他更快,一个闪身便掠至车前,仿佛鬼魅一般。
竟然是个绝世高手,孙老二顿住,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他向后退了半步,接着就被一把剑抵上了脖子。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就是你这垃圾,敢绑我表嫂?”
沈玦面容阴寒,满脸的戾气。
真该死!
脖子隐渗出血迹,孙老二噤若寒蝉,再看去时,刚才那个气势骇人的黑衣男已经进了马车。
车外的喊杀声清晰传进车里,安连奚心如擂鼓,他勉强又坐了起来,眼神片刻不离车帘,只等着它被掀开的刹那。
当光线透过被撩开的缝隙照射进来,安连奚目光凝聚在那勾动着帘子的那只手上。
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王爷……
安连奚喉间一动,朝外唤了一声,“薛时野!”
高大的身躯入内,将他的视野尽皆占据着,薛时野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似带了一种近乎妖异的情绪,显出几分癫狂之色。
安连奚蓦然便想到了那日蒙着他眼睛的薛时野,此时对方的状态很是不对。
“薛时野……”
薛时野靠近他。
下一秒,安连奚就被薛时野猛地拥入了怀中,后怕感近乎将他淹没。那种珍视之物被夺,心脏像是撕裂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楚席卷着薛时野的一颗心,将他击得残破不堪。
安连奚喊他:“薛时野。”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仰起头,双手捧住薛时野的脸,直直望入他眼底,声音微颤,“薛时野……你说过,不吓我的。”
眼底的血色渐渐退去,薛时野深深凝视他,视线倏尔凝滞住。
安连奚的额间先前磕在车壁上留下了一点红痕,落在眼中尤为醒目。
薛时野呼吸一深,周身气息又要不稳。
安连奚忽然抱住他,“薛时野。”
少顷,他感觉自己被搂住。
薛时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无事……”
安连奚猛点头,“我没事,我没事。”
“受伤了。”薛时野又说,声音都放轻了,似乎还在后怕着什么。
安连奚:“只是撞了一下。”
良久,又是一声。
“疼吗?”
“不疼,”安连奚停了停,“其他地方有点疼。”
比起额头,他身上更多地方因为被撞到而产生的疼痛,应该也磕得不轻。
薛时野嗓音一沉,“我看看。”
安连奚拉住对方伸过来就要扯他衣服的手,“这里怎么看啊……”
马车狭小不说,何况随着天色暗下来,光线也慢慢变得不是很足,再者……车外还有其他人。
薛时野闻言呼吸滞了滞,半晌才轻声‘嗯’了一下,“我带你回去。”
话落,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安连奚自然地伸手勾住他脖子,埋首在他颈间,把脸藏起来。
接着,薛时野抱着他下车,往另一边停着的马车而去。
沈玦看到他们下来,原想过去,却又在瞥见表哥的神情时止步。
不是抱着表嫂了吗,怎么看起来……
好像是更可怕了?
沈玦以为安连奚身上受了伤,把头扭回来就对着双腿已经被打折了跪在地上的孙老二阴恻恻道:“你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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