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囤地！发家！致富！(185)

　　白光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认真说来，他和钟渝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能记得他，也是因为凯文和英杰常提及。对他而言，钟渝并不是需要记住的人，毕竟不相关。
　　“你和英杰……”钟渝说到一半，就羞愧不已。白光的眼神清澈明亮，他对英杰的拒绝也很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一切都是英杰自己纠缠上去的。
　　原来如此，白光终于知道钟渝找他何事了。这人心慕英杰。
　　“他爱的不是我。”
　　白光眉毛轻挑，冷然地说道。或许英杰的确对他有好感，但是英杰看他的眼神，隔着一层东西。他爱的并不是原原本本的他，而是他自己想象中的，经过美化过的他。
　　钟渝沉默了片刻，英杰的感情太复杂，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他爱的是电影中的白光，还是现实中的白光。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实中的白光，比电影中的白光更吸引人。当年，英杰的那一纸病情记录，让他心生希望，但是他也是人，感情被忽视那么久，是会痛的。
　　白光叹了一口气，感情真是麻烦！
　　“英杰有危险，有人想要杀他，你这段时间就陪在他身边吧。”
　　说完这句话后，白光就不愿意再和钟渝待在同一个空间了。这人眼中的野心，还是跟从前一样。
　　对于英杰，白光有所亏欠，这次到香城，英杰帮他良多。英杰每次找他的时候，他都发现英杰身后跟着两个尾巴。其中一个，没有恶意，另一个，目标却是英杰的命。为了报答英杰，白光出手帮他解决了几次。但是那幕后之人，越败越勇。这两次跟踪英杰的人，隔着老远，他就能感受到杀气。他本想在这次离开前，一次性帮英杰解决掉后顾之忧，就当做是还了亏欠英杰的情。可是钟渝来找他的时候，他“看到”了钟渝为英杰受伤，而英杰哭泣地守护在病床旁的情景。在电火雷光之间，白光的念头斗转千回，他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反而比他强行干涉所得到的结果更好。
　　一听到英杰有危险，钟渝还想追问，但是白光却已经离开了。
　　钟渝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他找到了当初聘请的侦探，详谈了一番，这才确定白光所言不虚。
　　事情就如同白光在预言中所看到的那样，英杰遇难，钟渝为了救他，却受了伤。
　　后来钟渝才知道，想要害英杰的，是英杰父亲的大老婆。
　　香城是个奇特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新旧相交，东西方思想碰撞，使得香城充满了和谐的矛盾。有人信奉一夫一妻，上教堂，做礼拜；有人三七六妾，左右逢源，婚生子、私生子毫不讲究。英杰的父亲就是后者。英杰作为私生子，早年进入娱乐圈，做了戏子，不得父亲的喜爱；后期退居幕后，开了公司，投资眼光独到，他的父亲数次召他回老宅，多为宠爱，甚至扬言想要把家产分给他。这就引起了英杰其他异母兄弟姐妹的嫉妒，想要他死的，不止一个人，只是其中数父亲的大老婆更加迫切一些罢了。
　　这还是钟渝第一次知道英杰家中的事情，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英杰得心近了。
　　在白光真的离开香城那一天，英杰和钟渝一起去送他了。
　　钟渝看着英杰依依不舍地和白光道别，心里虽酸，但却也庆幸，白光离开了，留在英杰身边的又只有他了。他有时间和机会去把英杰心中的白光抹去。
　　“看看身边的人。”
　　这是白光临走前，对英杰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在钟渝的耳朵里，白光这话应该不止是对英杰说的，该也是对他自己说的。白光身边的那个男人，看着白光的眼神，充满了爱意，那是一种把自己献祭给对方的爱意，深沉得令人害怕，可是却又令人羡慕。
　　送走了白光，钟渝和英杰的生活归于平静，两人的相处仿佛和原来一样，但是又有不同。两人留宿对方家中的次数多了起来，一起喝酒，一起谈心，一起畅想未来。
　　钟渝感激白光，羡慕白光，却也嫉妒白光。


第218章
　　·
　　1976年5月, 一封署名为“朱梅”的来信，在《华国青年报》上刊登。这篇名为《人生的路呵, 怎么越走越窄？》的文章，一经发表，就引起了社会大震动。信中所透露出的彷徨、迷茫、苦闷, 还有怀疑, 一时间引起了社会上无数青年深深的认同感。无数封回信接连不断地从全国各地，往大都城《华国青年报》报社递来。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 朱梅引爆了一场全国性的讨论，青年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面临重塑的节点。
　　白曙正面临大学毕业，对于未来, 他没有太多的计划，只要是方便、舒适即可。虽不至于被这样的氛围影响, 但听多了, 他也不由得去想, 这辈子, 在他吃好喝好玩好, 还有爱他的人在身边的同时, 是不是可以再做点什么呢？
　　“你年纪轻轻, 怎么就老气横秋的？我今儿个看了篇有趣的文章, 拿来和你分享分享。”
　　因为腿脚不便, 贾教授很少会到办公室来。他今天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到办公室来的。四年的时间，白曙一直在琉璃厂、学校、都村往来, 学校办公室已经成为他的第三个家，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白曙看着这篇被贾教授打了星号特别标记出来的报道，眉头皱了皱。《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这篇文章在未刊登之前，他就见过了。是朱红和白梅两人一起写的，还找他修改过。
　　“尊敬的《华国青年报》编辑部：
　　我今年已经26岁了。26岁，还是朝阳初生的年华，可是我却感觉到了夕阳下的老态龙钟。人生的奥秘和未来的不可预期，对我而言都毫无吸引力。
　　可是过去，我不是这样的。那时的我，如同清晨沾上露水的小草，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我们讲卫生，除四害，我们学雷锋，做好事，我们畅想着能像英雄战士一样，为祖国洒热血，即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可是后来，我亲眼目睹，甚至亲自参加了，抄家，打砸烧。终日戴着个红袖章，走街串巷，毫无预兆就闯入他人家宅，东翻西找，一旦找到了‘罪证’，就像拿着尚方宝剑一样，可以任意妄为。我们蔑视幼年时所学到的长幼有序，尊师重道，对白发苍苍的老一辈，尚且可以吐唾沫，迎头一抡就给上一拳。更何况本该和我们最亲近的家人。我的一个发小，因为她妹妹在睡梦中说了国家的‘坏话’，大公无私地把妹妹举报了，她的妹妹沦为了人人唾骂的对象。
　　后来，身边的人开始纷纷下乡，我也不例外。在送别朋友的时候，我不曾想要这一别，有些人，可能一辈子无法再相见。我没法忘记那凌晨四点零八分的大都城，告别的浪潮胜不过火车的一声长鸣，当火车开始剧烈抖动时，大都城就在离人脚下慢慢远去。多少人呐喊着：永远记住我，妈妈呀。我的大都！那如海水般涌动的无数只手臂，至今在我梦中重现。但是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回到大都城呢？
　　我已经迷茫，这跟书本上所说的世界不一样。美好，似乎离现实很远，很远……亦或是根本不存在。
　　我曾经向友情寻求帮助。可是一转身，那个好友，竟然把和我的悄悄话写成了报告，递给了领导。若不是因为她一早就因为成分缘由被暗中调查，我可能就没法好好活到现在了。
　　我曾经寄希望于爱情。可是我以为的志同道合的爱人，却时刻想从我身上榨取剩余价值，并在最后把我抛弃。
　　我问自己，人的价值是什么？我们的路究竟在何方？可惜，无解。
　　我还问过无数人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他们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笑容的青年，情窦初开的少女，起早贪黑的工人，战战兢兢的文人……可是，始终没有一个明确而使我信服的答案。
　　若说是为了革命，现在的华国，用不到我们抛头颅杀热血。若说为了留得身后名声，这到底离我太远，死后的名声留给后人评价，过不好今生，谈何名声？如果说是为了全人类，更是不切实际。我的存在太渺小，不敢代表人类。更何况，现实是中，为了几个工分，为了几块钱，争得你死我活，打娘骂街的，不在少数。身体尚无处安放，何提全人类？
　　如果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我对社会、对国家、对整个人类，没有任何价值。我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此致
　　敬礼
　　斗胆请教的朱梅。
　　贾教授叹了一口气，“白曙呀，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像现下的迷茫年轻人，你对自己想要的生活非常明确。我不知道学问一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在学术上真的很有才华，我希望你将来继承我的衣钵，不奢求什么教书育人，只希望你能著书立论。所以，你读研究生吧，继续跟着我，一块探索学问。”
　　白曙擦拭博古架物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不是贾教授唯一的学生。在他之前，华国该没经过那几年大乱前，贾教授就有不少学生，虽然现在大部分已经划清了界限，但还有少数几个得意门生；在他之后，贾教授每年接收一个弟子，所以白曙现在有三个师弟师妹了。可是在这么些学生之中，白曙明显感觉到，贾教授待他和其他学生不一样，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爷爷。那种亲近，令贾教授其他学生嫉妒不已。
　　“好。”白曙的回答没有犹豫。
　　贾教授怔住了，他没料到白曙回答得那么快。白曙什么都不缺，有自己的店铺，家里还开了公司，不愁钱。他虽然跟着他四年，在他的督促下，也出了几本书，但是却也看不出对学问有多大兴趣。快毕业，也不像别的学生那样，要他帮忙推荐工作。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好，好，好，你这段时间继续到我家上课。”贾教授兴奋极了，他得赶紧去跟甄主任说上一声，把白曙的事情定下来，免得他改变主意。
　　白曙把办公室的清扫过后，就打算回家去了。今儿个晚上得带黄豹去一趟都村，打些猎物回来，爷爷馋肉了。
　　白曙的未来之路，倒是越走越宽。但是感觉自己的路越走越窄的人，在大都大学，有不少。走在校园中，随处可听到“人生观”的讨论。他们的声音太大，白曙听了几耳朵，总结了一下，不外乎，就三个观点。
　　这个说：“人活着是为了使别人更美好。即使人生不满挫折，即使遭受再多的苦难，也不应该改变初衷，人生就该为了理想、为了他人，而不惜献出生命。”
　　那个说：“人活着不是为了使别人更美好，别人和自我不应该处于对立的双方。人生由‘我’和‘他人’组成，得先承认自我存在的合理性。所以，人活着，应该主观为社会，客观成就我。”
　　更有人说：“‘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人得先满足自己的生存需求，维持自己生命的存在，而后才能有余力满足别人。”
　　白曙听到这些，只是笑笑。他上辈子，活着为了使别人更美好，这辈子，他想要主观为自己，可观为别人。
　　人生观的讨论，不仅在校园中火热，白曙坐上公交车，还能听到“朱梅”这个名字。
　　回到琉璃厂，白曙见到了引发这场讨论的主人公——朱红和白梅。
　　“《华国青年报》的记者联系我，想采访我们。”朱红兴奋得脸色通红。
　　胖球儿身上的围裙都没有解开，就被从广和居拉了过来。对于朱红要接受采访的事情，他替她感到高兴与自豪，完全一副有容与共的模样。
　　白曙白了他两眼，胖球儿是个恋妻的，朱红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
　　“白梅，你什么意见？”
　　白曙注意到白梅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就问了一句。
　　大伙把视线投向了白梅。
　　白梅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太出风头了？”
　　她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白曙却没有漏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跃跃欲试。白梅的内心，是非常想接受《华国青年报》专访的。
　　“的确是。”白曙认真地说道：“这个风头，你们最好不要出。”
　　白曙说完后，就往后院走。他已经和爷爷约好要回都村了，他不想让爷爷久等。
　　朱红一贯听白曙的话，所以心里再想，再不舍，但是在白曙反对后，她就拒绝了这次采访。但是白梅却没有，她接受了这次采访，对她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次摆脱现状的机会。
　　当白曙再次听到“朱梅”的消息时，朱梅已经成为了白梅。朱红因为不想接受采访，所以让白梅把信说成是她一个人写的。
　　作为一个只用一封信，就能引爆全国人生观讨论的人，白梅被封为了才女。她在电视上公开露面，表明信是她写的，她一句“我们不能因为社会上存在着垃圾就像苍蝇那样活着”，令无数青年振聋发聩，被认为是这个时代最美的女性。其名声远扬，种种好处接踵而来。
　　为此，朱红心里烙下了一块痕迹，即使是她自己选择相信白曙，放弃《华国青年报》的采访，可是看到白梅如此风光，到底是意难平。
　　不过，世事难料，就在这场人生观讨论持续了三个月，眼看着越演越烈的时候，代表华国最高权威媒体的《华国日报》刊登了一封群众来信。这封信直接指名朱梅的来信，是“一块肉，苍蝇齐聚”，说白梅凭着一纸书信“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闻名全国的才女”，并批评她，在生活中，只做到了“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却是一点都没做到。
　　此文章一出，紧接着，形势开始转变，在1976年的最后一天，《华国青年报》在头条位置直接写了这样几个大字：关于朱梅来信的讨论就此结束！
　　而此时，朱红庆幸当初听了白曙的话，才不至于惹了一身骚。与之相反，任凭白梅如何后悔，都已经于事无补，她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全国！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历史事件“潘晓来信”，信息来源《深度对话》，《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也是根据原本信件改写。其中对于人生观探讨的观点来自《上海法治报》和北京《新京报》。其中带引号的，或改写，活引用。


第219章
　　·
　　“朱梅来信”事件之后, 白梅的名声在全国风行之时，一个大学男生找到了白梅。他因为“朱梅来信”一事, 非常仰慕白梅，为此还特地托了关系，才来到了白梅面前, 想要跟她表达仰慕之情。
　　事实上, 在白梅名声最鼎盛的时期，每天都有人在猫儿胡同白家门口等她。为的就是求见她一面, 和她探讨人生。不少仰慕者企图翻墙入内，给白家人带来了很大困扰，最后还是社区居委会出面协调, 那些蹲点求见的人这才散去。除此之外，许多大学请白梅去学校作报告, 报纸、电台的采访邀约也不断, 《华国青年报》还向没有工作的白梅伸出了橄榄枝, 但是她最后选择去社会研究所当图书资料员了。
　　可以说, 白梅的人生终于摆脱了灰蒙蒙的迷雾, 阳光开始照射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