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副使分数足够,终于顺利出师。
所有学子全都泫然欲泣,执手相看泪眼,抽抽噎噎地道:“熬出头了!我们终于熬出头了!爹娘!我们做到了呜呜呜!”
“天道昭昭,天可怜我啊!”
那日,众学子撒了欢地溜达,几乎把所有副使在校时不准的错全都犯了一遍。
——更有甚者还有人赤身裸体呜嗷喊叫,宛如返了祖。
翌日一早,去而复返的楚奉寒一身黑袍,手持一把赤色长鞭,眼尾泪痣几乎漂亮得灼人,二话不说将那群刺头儿又给揍了一遍。
众人被抽得嗷嗷叫,却强撑着不服。
“你已出师,不管惩戒堂之事!副使之位就该挑选其他学子来当!”
“就是就是!楚师兄没资格抽我们!”
“我等不服。”
楚奉寒皮笑肉不笑:“是啊,副使的确该挑选新的学子来当,可我说我是副使了吗?”
众人一愣。
楚奉寒步履情况地走至正使的位置,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冰冷的眼神扫了一圈,吐字如冰锥,根根往众学子心窝窝里狠扎。
“前任正使已辞去其位,告老还乡,从今往后,我便是惩戒堂持有玉印的正使。”
众人:“???”
第一学宫的正使拥有玉印,地位几乎比寻常山长还高,副使则是寻常学子前来相助正使以此来挣学分的身份,只是个闲职。
寻常副使对学宫学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是为了混分。
没曾想楚奉寒太过雷厉风行,在副使之位才一年多便让闻道学宫学子安分得像是小鸡崽子。
加上正使受了情伤,刚好没心情管事,副掌院索性将出师的楚奉寒请来当正使一职。
弄清楚原委的学子们一想到日后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纷纷恸哭不已,恨不得以头抢地。
“副掌院害得我们好苦啊!啊啊啊!”
那段时日,整个闻道学宫怨气冲天,差点引来驱除邪祟的道修前来抓妖邪。
夙寒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可乖了,从不主动犯错,正使是谁和他没啥关系。
就是徐南衔和庄灵修都出了师,离开闻道学宫,乍一入学总觉得空落落的,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好在元潜、乌百里和乞伏昭三人贴心得很,成日都和他形影不离,渐渐的夙寒声也终于像是戒药成功似的,和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在闻道学宫这几年应该是夙寒声前后两世活得最舒服安稳的日子。
有了乞伏殷的符纹,他不必时时刻刻遭受凤凰骨反噬的痛苦,更不必再忧心亲友惨死、自己也惨遭不测,除了时不时想起崇珏,几乎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第三年盛夏。
授衣假提前放了,刚好卡在中秋节那几日。
应煦宗后山如往常一般虫鸣鸟啼,乌鹊歪着脑袋站在巨大的梧桐树上,注视着下方的阴影。
突然,“砰——”
一棵参天大树直直倒下,噼里啪啦的树枝折断声宛如惊雷似的,将方圆数里的鸟雀惊得展翅飞起。
灰尘和飞叶乱舞中,一枝枯枝倏地探出来,准确无误地缠在那棵数的树冠上。
不远处有人扬声道:“……让你射箭狩猎,并不是让你拆家啊!”
另一道声音也跟着附和道:“这棵树年份得有几百年吧,一箭就没了。”
“少啰嗦!”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今日我非得把那个傀儡木兔子搞到手不可,要不然我这个神射手就让给百里!”
一旁有人冷冷地嗤笑一声,没说话。
恰在这时,树冠中动了两下,一只木头制的傀儡兔子突然从中蹦出,后退一蹬立刻窜出好几里,速度极快。
又是一支箭从远处射来,咻的直直射在地上,轰然炸出一个大坑。
“咳咳咳……少君!你既然没准头,就先收了神通吧。”
“百里,上。”
“哎!别!先让我……”
话还未尽,就见漫天灰尘中,一道带着森寒光芒的箭咻地射来,穿透层层树荫,砰的一声直直射在腾空而起的兔子上。
箭羽带着“乌”字的纹样,穿透兔子眉心入地三寸。
几道人影御风而落,一只手抓着箭将还在动弹的兔子逮住。
正是乌百里。
最后一人并未御风,而是踩着枯枝姗姗来迟,落地时腾空跃下,层层叠叠的墨青裾摆翻飞,好似盛开的花簇。
“都说了让我来最后一箭的!”
乌百里随手将兔子丢给他,阴阳怪气道:“给你,神射手。”
浮云遮凝成的白纱随风而动,夙寒声不高兴地揪着兔子耳朵微微侧身,露出漂亮昳丽的五官。
三年不到,姓夙的小矮子身形抽了条地长,眉眼间那萦绕着的稚嫩已消失不见。
可也并不像前世那般满是郁结之色,恹恹又颓然,相反他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般,满身皆是生机勃勃,哪怕面露不悦依然带着掩饰不住的朝气。
“没意思。”夙寒声不满地道,“都是因它上蹿下跳我才没射准,不怪我的准头。”
元潜拊掌,表示强烈赞同少君的话,义愤填膺道:“是呀,入学的秋猎上那些灵兽当真是该死,它们就该一动不动,站在那让少君射才对!我这就写信给十大学宫的长老,让他们更改秋猎比赛的规矩!太可恨了,竟然欺负我们少君!”
夙寒声:“……”
这话还不如乌百里的阴阳怪气听着舒坦呢。
乞伏昭无奈道:“别说嘴了,今日是中秋夜,我们要不应个景下山去集市逛一逛?据说应煦宗下面的城镇开了一条别年年坊市,可热闹了。”
夙寒声赶紧顺着乞伏昭给的台阶往下跑,点点头:“好啊好啊,咱们还没一起过过中秋呢。”
元潜却蹙眉:“明日便是萧萧的及冠礼了,谢长老叮嘱我们不要乱跑,万一出了乱子……”
他就告诉应道君。
“哎呀,不会出乱子的。”夙寒声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就去酒楼喝点酒,能出什么乱子呀?”
乌百里冷笑:“你上次在闻道祭庆功宴上撒酒疯,见个人就抱着哭喊‘叔父’的事,如今还在闻道学宫听照壁上传颂,现在还敢喝酒?”
夙寒声:“……”
第98章 蚀骨飞絮
夙寒声冷笑, 夙寒声发誓。
他已酒量大成,必不可能再醉酒丢人现眼。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下了山,跑去坊市的长夜楼。
但凡别年年开在各处的坊市, 顶级豪华的酒楼都唤长夜楼, 天色还未晚便已是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夙寒声拿着应知津给的别年年玉牌, 不必排队不必和人挤大厅,直接上了顶楼雅间,推开雕花窗户,可一览别年年坊市一整条街。
元潜看着能来回跑的雅间, 啧啧称奇:“咱师姐可真有钱呀。”
夙寒声让小厮上了几坛好酒,又叫了桌子菜,打算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酒量。
乞伏昭赶紧将酒坛扒拉到自己身边放着,省得夙寒声上头了又得喝个烂醉如泥。
“少君少喝点, 你上回宿醉到第二日午后才醒, 谢长老嘱咐了明日一早就得起来忙及冠礼的事宜, 万一坏了事……”
乌百里也道:“及冠礼仅此一次,不少尊长都会前来,你若是醉醺醺的, 丢的可是应煦宗的脸面。”
“好好好。”夙寒声随口附和着点头,拿着空杯子撞了撞桌子,“就喝一点点好了。”
乞伏昭拗不过他,只能给他倒了一点。
夙寒声如获珍宝,眯着眼睛吸溜溜喝起来。
前几年他还不怎么会喝酒,拿筷子蘸着酒喝都能辣得蹦起来。
如今倒是喝上一盏也不会醉得太狠。
“萧萧及冠礼, 各个门派的尊长好像都会来。”元潜撇了撇嘴,“听说寒三学宫那边也会派人来, 按我说你们都没什么接亲的意愿了,就不该给他们发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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