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弟难得没有接话,他默默地看着寒不多,反常地把寒不多带来的杂粮饼子塞进了不多的嘴里:“吃。”
寒不多大怒:“你是嫌我话多了?”
应小弟摇摇头,却再也不肯开口了。寒不多只得愤愤不平地把饼子咽下,这孩子一身反骨!
不过第二天晚上,寒不多看着空荡荡的,连破衣服都无了的应家猪圈小窝,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应子?小应子?小应子?”寒不多慌张地叫道,一声大过一声,相识三年,晚上小应子是绝对在这里睡觉的。
“别喊了!吵死了!”屋里冲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那个哑巴丧门星被我娘卖了,好给我上学去!你再吵,也把你卖了?”
卖了?寒不多脑瓜子嗡得一下大了。
应家婶娘赶紧从屋子里穿好衣服冲了出来:“胡说什么呢?不多啊,你别听你弟弟瞎说,那个哑巴啊,我们给他找了个好人家学手艺去啦!哎,可怜我这当婶娘的,总得给他想条出路啊……”
小应子那个瘦弱的身板,要是卖到好人家做奴仆,至少能吃饱饭,也就不去说他了。要是被这黑心的人家卖到什么采生折割的地方……寒不多不敢往下想了。他从猪圈上的小房子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扑向了应家。
擒贼先擒王。
寒不多骑在应小宝身上,邦邦邦的拳头落在应小宝身上,把应婶娘气得大喊,惊动了隔壁寒家也赶了过来。
寒不多冷着脸,被寒二叔从应小宝身上提溜了下来。
“应婶娘,你今天不告诉我小应子被卖去了哪里,你家小宝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应小宝,你也不想全村所有小孩都不和你玩吧?”寒不多还是挺会当孩子王的,虽然他不和孩子们玩,但是大家都服他。
“不玩就不玩!”应婶娘抢先一步。
“好,我告诉你,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说得对,我也是丧门星,你可别怨我来丧你应家的门!”寒不多阴惨惨地看了一眼应小宝,把人吓得哇哇直哭:“娘,你说吧,你说吧!”
闹不过应小宝,也怕哭闹声惹来更多村里人,这事真要闹大了传出去,自家面子也不好看,应婶娘一狠心:“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臭小子,你自己过来!”
寒不多最后也只能恶狠狠地对着应家婶娘扔下一句:“莫欺少年穷!”
应婶娘在背后不屑地嗤笑。
寒二叔还没来得及重新钻进被窝,就被一个风风火火进来的身影扑倒:“二叔,求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城里吧,我去找大哥,顺便看一眼应弟弟,一眼就好!”
寒二叔哭笑不得,但又有些心软了。自己是大哥带着长大的,大哥只有这么一个骨血,偏偏自家大郎读书,二郎贪玩,都和不多不够亲近。他知道不多和隔壁应家小哑巴一起玩的,大概是一样的身世,让不多对小哑巴很有兄弟感情。
“带你去城里做什么?”二婶眼睛一瞪,“多一张嘴,城里吃食多少价咧?”
寒不多脑瓜子转得飞快:“可是大哥喜欢我啊,你看大哥愿意把他落脚的地址告诉我,就证明我是他值得信任的弟弟,我求他回来,他一定肯的!”
“行啦,”二叔拍板了,“我都这么大人了,也不带其他人了,就带咱自家的子侄。睡吧,明早起来,村头应大叔家牛车刚好上城里去,可以捎我们一程。”
二郎有点嫉妒。不过真要让他去城里,他也不敢,城里多大啊!娘说了,那里有好多采生折割的坏人,专挑穷人家小孩拐了去,挑断手脚乞讨什么的,吓人呢!最起码,等他大点再去。
天还没亮,二叔已经带着寒不多在牛车上摇摇晃晃了。
寒不多一点都不困,他心里被一团火填满,可怜的小应子,怪不得那晚上不吃饼子,大概是觉得他也活不下去了,干脆省给自己吃饱吧!应婶娘一口咬定是送他去学手艺,几年后再给族里报个病亡,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谁会愿意真的去操心他的下落、在乎他的死活呢?
“快来呀!快去试试!”
还没进城门,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火热的气氛。寒不多匆匆咽下干粮跟着人进了城,却发现,大街小巷,人人在谈论着得道成仙。
妈呀,这骗局还挺大……怎么皇帝都不搞个反诈骗宣传。寒不多看着沸腾的人群,实在害怕:狂热是他们的,而我只觉得吵闹。
“劳驾打听一下,云来客栈怎么走?”拉拉已经看呆了的二叔,寒不多主动担当起了主线任务:找大哥。只有找到了大哥,他才能找小应子!
“哎,”路人觉得不耐烦,可是看着有礼貌的贫苦小孩,又把话咽回肚子里,就当行善积德了,“你先……”
另一处的仙人落脚处也在聊着天。
“师兄,我们来这么久,也没几个有资质的。”清丽的女孩不满地抚了抚碎发,“丰城还是太小了,就留到今晚吧,明日我们回宗门。”
那男子微微颔首:“也差不多了。”
临近黄昏,寒不多才找到了缩在云来客栈不远处墙角,一脸菜色的寒大郎。
人人来求仙,云来客栈涨价涨得黄金来付,几个学生,再有钱,哪里禁得住这么花,再加上,几人一人都没被抽中。寒大郎只觉得丢脸,又不肯回家,整天就在这街上晃荡。
“回家。”二叔叹口气,也没责怪什么,“今晚我们在这凑合一夜,明日清晨我们便出城回家。不多,你去找你应家弟弟看一眼,若实在……你回来告诉二叔,二叔给你想办法。”不多机灵得很,二叔对这孩子很放心,而且私心来讲,大郎这状态,他也不敢走开。
寒不多也不在乎这个。他已经打听好了地方,趁着夜色还未上来,拔腿狂奔。
应小弟,坚持住!
第3章
高门深院,朱门紧锁。寒不多转悠了几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不敢直接冲进去。好在寻摸了半天,终于在墙角找了个狗洞,只能容得下稚童。寒不多九岁了,有些爬不进去,就又手抠了两块砖,把指头扣得鲜血淋漓,才勉强爬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借着夜色掩护自己。
几处院落都静悄悄的,只有一个房间里,传出来说话的声音。
“哎,也不知道这些仙人什么时候走,他们在这里,搞得我们碍手碍脚的。”
“快了快了,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到什么人才,迟早要走的。说起来,你这次怎么还真收了个哑巴回来,那玩意我们不能自己造?”
“嗨!终日打雁的,被个雁都算不上的雀给啄了眼,且等着吧,看我去找这个娘们麻烦。”
几人没再多聊,又开始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寒不多听得心惊。也不知道应婶娘从哪里找到的这群不入流的地下牙人。卖给别家牙行,好歹还能落得个正经去处,这家牙行,可是出了名的只看钱。卖不出好价钱的孩子,通通卖给采生折割,或是妓院里。
他不再听这群人聊天,慢慢地退下,寻摸起自己的小伙伴来。就算自己没法厚脸皮求着叔婶再养个没血缘的孩子,也得给他找个安全的去处吧!
“布谷~布谷~”怪腔怪调的鸟叫声又响了起来。
本已经陷入死寂的应小弟眼睛突然一亮,没错,这就是隔壁寒不多的独特信号声!只是,寒不多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也被抓来了?
“布谷,布谷。”艰涩的声音从许久没有喝水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小应子!寒不多辨认出了声音发出的方向,兴高采烈地摸了过去。
“你会说话啊?”屋里,一个孩子惊讶地看向身边的伙伴,“那胡大要拿刀把你舌头割掉,你怎么都不吭声?”
门上挂了锁,寒不多拍拍门,听见小应子趴在门缝里说:“你,你快走。打打打,打不开的。”
“嘿!瞧不起你大哥了吧?”寒不多得意昂头,作为一个美术生,他大学时有段时间对古代门锁特别感兴趣,混进金工那里拆拆做做了好几个,眼下这个简单的小破锁,困得住里面的孩子,但还难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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