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道,在接到宁景的指令后,他们都已提前安排了百姓上山躲避,躲过了最初的浪头,所以虽然城被淹了,但是好歹人保住了,只要人还在,等熬过了天灾,什么都可以重来。
宁景站在婧院这处的山头,看着停了的雨,阴沉沉的天变得白茫茫,甚至有些刺眼。
这样的情况无不在表明,这场暴雨远还没有结束,不过给他们一些喘息的机会。
但是,这个喘息的机会,已经弥足珍贵,因为柳和宜告诉他,当初暴雨下的,根本就是一夜接一夜,他们和安村所有人躲在山上,不知道熬了多久,后来他们有人仔细算了算时间,足足三个月。
现在这样下几天停一下,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宁景不知道这个差别是不是和神柱有关,但是这样总是好的。
这一段喘息的时间,可以让洪水消退不少,给三州百姓喘息之机。
只是,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这场洪涝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要是把他们困在山上一年半载,食物就是个很大的难题。
据柳和宜虽说,在洪灾之时,就已经陷入了饥荒,等洪灾消了,各人回了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家中,饥荒便大规模爆发了。
粮食价比黄金,菜人市大肆盛行,易子而食随处可见。
很多人没有死在洪水里,但死在了饥饿里,死在了菜刀下,死在了砧板上。
就如柳和宜。
宁景当即就下令各处严控把持粮食价格,若有故意哄抬疯涨之举,直接拿下处罪,在此律令之下,粮食的价格虽然还是提高了一些,但是到底没有到高到离谱的情况。
但这样压制着不让抬高粮价也不是个事,洪水不退,粮食消耗的越来越少,没有补入的话,迟早会引起动乱和反抗。
这个时候,柳和宜以往忙碌的成果就体现出来了,去年之时,他按照宁景所说,让南三州都尽量种上番薯土豆,虽然没有覆盖那么广,但好歹许多人家都学着种植了。
现在那些丰收的粮食都堆在山上干燥的山洞里,可以留着慢慢消耗,而此时却是要挑选出来,试着在山上种植。
柳和宜优先选择种植土豆和土薯,番薯虽然很好,但是结果的时间有些长,而且不耐涝,虽然土豆也不耐涝,但是只要注意一些,也能种植好,关键是土豆收获快啊。
柳和宜试过,合理种植,给足肥料,最快二个多月就能收获一批,这可能也和他们南方的气候有关,因为在北地种植时,一一般也需要三到四个月。
而木薯同样如此,能两三个月收获一批。
结果快,就能速度补上消耗的漏缺,也能安抚下民心。
但不得不提一句,木薯这个东西除了有毒,真的是没有其他缺点,耐旱耐涝,丢哪里都能长,还能长很多,妥妥的入侵生物标配。
可惜,现在它已经被发现了如何食用,柳和宜还变着法子研究出来了六七种吃法,磨粉后做出来的粉条嗦起来还怪过瘾,炸成薯片还特别嘎嘣脆,一股油炸淀粉的香味。
这种植物在奔向入侵物种的路上中道崩殂,最终归属只会是人们的餐桌上。
之后便如他们所料那般,这暴雨听个两三天,最长一次七天,就会再次来袭,洪水再次暴涨,反反复复折腾着众人。
各处山头已经被久居在这里的人们布置成了适合居住的样子,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还有片片稻田开垦出来。
不过,宁景也严令禁止他们不得过度砍伐山上树木,不然到时候山体坍塌,他们存身的地方也没了。
百姓被他这一训,再加上官差日日夜夜的看守,也就不敢再过多砍伐树木建房子,转而和其他人共享大山洞,把山洞里收拾的干净干燥,照样美美生活起来。
山上的日子渐渐稀松平常起来,人果然是适应性极强的生物,除了建房种粮,以往的那些消遣活动也再次出现。
说书先生重新出来说书,席地一坐就是他的台子,周围所有人都是他的听客,也不收银子,觉得书说的好,给点粮食打赏一下就可。
唱曲的唱戏的杂耍的也都出来,热闹的时候,大晚上山头上灯火通明,喝彩声不绝,这反而忙活了官府等人,还要到处提醒外加盯着他们不要玩过火走水了。
宁景对于百姓们这些行为没有制止,长时间的压抑,大家都需要放松一下,所以他把打包带出来的齐永元领了出来,让他继续没日没夜给大家写话本,乐呵一下。
洪水平静的时候,小舟能四处走动,给各处的人送着东西,也送分别的人去重逢,还有人用船做起了生意,备上物资,去各处上头叫卖,有人要买东西就靠近,然后继续航行,有时还会跑出州去,三个州一路晃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宁景也陆陆续续得知了其他三地的状况。
北地自从开年后,气温就以诡异的速度飙升,三月份时,农人就穿上了短袖,五月份时,人人都不敢出门,穿鞋踩在土地上,都能感觉一阵灼烧。
这样可怖的天气,所有人都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也幸好朝廷之前两年免了他们北地的赋税,加上各种赈济和土地改善,引进新的作物,他们家家户户都囤积了粮食,省着一点吃,虽然会饿肚子,但是不至于饿死。
有粮食在,北地的人就能坚持下去,天气热就热,反正热死的人少,大部分人宅家还是能坚持住。
而令他们欣慰的是,夏河一直都不曾干枯,虽然水势小,但却如一条生命源泉,奔腾不息。
当地官员严格控制每户人家从夏河取水的量,倒也能让家家户户用上,去浇灌田地,留住一部分粮食。
只要有这条夏河在,北地就能坚持下去。
东部在一二月份时,也下过两场大雨,雷电交加,狂风不止,但真正卷起飓风时,是在三月。
海上风浪一阵大过一阵,无数海鲜被卷到了岸边,有许多人见状忙拿了木桶木盆去捡,但有经验的渔民却是皱紧了眉头,连夜带着一家人逃命似的往州内跑去。
三月中,第一场飓风上岸,足有十丈高的巨浪拍打在海堤之上,连点燃的烽火也瞬间被浇灭,飓风携裹着海浪一波一波倾袭而来,声势越来越大。
终于,海堤再也坚持不住,让海浪卷了进来。
这时,百姓已经被官府一撤再撤,甚至半边州陆都空置下来。
可是海浪还是追上了他们的步伐,一夜席卷过来,带走了不知多少条人命。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那飓风携来了海浪还不够,居然还独自飞去了州陆上空,风里携裹的海水化作雨落下,还有各种海鲜鱼类,甚至,还有人类的尸体。
飓风洒去了一部分,又落在地上,卷走了陆地上哭嚎绝望的人,带着这些人上了天,一路扫荡过去,似乎那旋转土黄色的卷风,已然染了血色。
最后,所有人躲在高处山洞里,躲在官府搭建的坚固的小房子里,幸存了下来,飓风也从开始的无时无刻不肆虐在上空,变成几天,十几天,一个月来一次。
西部和中部从开年后,地震便开始发作。
有些地方开始是小地震,再慢慢越来越剧烈,而有些地方却是一开始就山崩地裂,好似是冲着要毁灭这一处地界一样,大地震接连不断的发作。
每一次地震之后,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变成一片废墟残骸,山都震塌了,更何况房子。
西部的百姓也佛系了,不住房子里了,干脆把所有地界都尽可能清理出来,变成空地,然后在空地上席地而眠,遇到地震时只需要注意脚下会不会突然裂开,不再担心头上会不会有房梁砸下来。
每一次震后,官府在救出能救的所有人后,都会迅速派人统计一遍幸存的人数,看着手中死亡人数从开始的以万计数,到千,百,甚至个位数,西部官员们泣不成声。
死的越来越少,是因为已经死去了太多人,能活着的除了运气,就是对地震几乎直觉的感应,反射条件般的躲避,这是在一次次死里逃生后练出来的。
甚至有些人,比地动仪还灵敏,一有点动静,就高喊地动来了,扯呼!
而也确实如那些人所料,地动如声而至。
看着一封封情报,宁景难说心中是什么情绪,直到柳静秋给他递了一块帕子,他才若无其事接过来,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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