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琦再怎么行事不羁,对蒲夫人也是恭顺孝敬的,不甘愿地闭了嘴,甩袖而去,口中怒气冲冲地念叨:“反了天了!”
赵清亭再看罗月止,眼神温和,语气中带上些从前没有的热络:“长佑在前院同叔叔说话呢,我们一道过去吧。”
蒲梦菱瞧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罗月止怔了怔,仓促间避开了她的眼神。
蒲梦菱这才回过神来,此后找到机会小声同他解释:“我视郎君如旧,郎君莫要误会了。”
罗月止提了提嘴角,轻声道:“今日诸位态度如此,我当道谢才是。”
“我只是觉得自己荒唐。”蒲梦菱颇为不安,“一开始来了京城,便险些被长辈许给了表哥,后来又……”
蒲梦菱顿了顿:“之前毫无知觉,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曾叫你们闹了不愉快?”
“这说的是哪里话。”罗月止微微低下头,“你是个万万中挑一的好姑娘,说句托大的话,我早在心里将蒲姑娘当作是亲妹妹看待。”
“那我以后……”蒲梦菱笑起来,“以后便也叫郎君一声兄长。”
姑娘话音未落,又迟疑起来:“还是叫表嫂哥哥……”
“兄长。”罗月止汗毛倒竖,斩钉截铁打断了她,“兄长就行了。”
……
赵宗楠对于传闻分寸的把控,远超罗月止的预料。
这个话题几乎只在朝堂官员与宗室们之间转了几圈,便悄然隐匿了声响。坊巷之间很少听到有人提及。
尤其是宗室人家盯风声得最紧。
这些人久居云层,金笼子里呆惯了,大都自矜而天真,不屑于学那行商走贩,一有点什么事便满大街去嚷嚷,觉得这是件有损名声的事情,便更不会往外张扬,反倒会帮忙压制传闻。
尤其是那八大王,谁敢当着他的面嚼舌头,怕是要好好吃上一顿鞭子。
他还想着要私下里去找罗月止的麻烦,却被自己亲儿子给拦了,说在宴会上见过他一次,是个挺周正的人物。
“你这样贸然去找人家麻烦,既不给长佑面子,也败坏赵家的名声,何必呢。”
博平郡王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连灵空大师都说他有佛缘,他胸前戴的那只玛瑙佛牌,当真是……”
“吃斋念佛把你脑子都念成浆糊了!”八大王勃然大怒,爷俩又吵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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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太真了,我不信!
第191章 罗家风波
又到一年隆冬。
罗月止堂堂正正在延国公府留宿了几日。
他们已经这样黏黏糊糊好一段日子了,那些背地里盯着延国公府动作的人,都看得颇为麻木。除非俩人突然生个孩子出来,坐实了“奸情”,这大冷天的,怕是谁也提不起力气来惊讶。
今年天冷得快,雪下得也早。
入睡前炭火烧得不大够,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无声息地往人睡梦中钻。
罗月止半夜冻得不行,好梦中抢人被子,把赵宗楠折腾得哭笑不得。
延国公没有打扰家里的仆使,披散着长发,裹起狐裘,点着烛火,亲自到库房里去给他取银丝炭。
借着廊下月色,赵宗楠有幸目睹了今年京城中的第一场悄然飘落的雪。
房中的罗月止也醒了,裹着被子呆坐在床上,迷迷瞪瞪问他去哪儿了。
赵宗楠报复他,将冰凉的手贴在他暖呼呼的脸颊上,轻声问:“外头下雪了,要看看吗?”
于是俩人合力将炭火炉搬到了屋外头去,站在石阶旁边烤着炭,毛茸茸地凑在一起,眼见着雪越下越大,在地上铺了层像白狐裘似的银毯。
雪一大,月亮就隐去了,连庭院也看不真切,只能在风刮起来的时候,才看到隐约看到雪絮飘向炭炉。
雪絮被热气烤成了雨水,洒落在金属炉顶上,发出隐隐约约的声响。
罗月止醒盹了,鼻尖冻得通红,笑了两声,突然凑过去亲赵宗楠的脸颊。
赵宗楠揽住他,嘴唇也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做什么?”
“若是一年前的你,指定要说什么初雪寒凉,不可站在外头受风,怎会有这样站在院子里挨冻的兴致?”罗月止同他挤在一块儿,“最会养生的国公爷,是不是受我影响,近墨者黑了?”
罗月止说罢,又添了句玩笑:“还是要演给别人看的?”
赵宗楠将他裹紧了些:“院子里漆黑一片,我能演给谁看。”
他停顿片刻,问道:“这段时日经常被人盯着,不高兴了?”
“总该有这么一天。”罗月止低垂眼睛,瞧着外面几近漆黑的夜色,“这段时间来盯着我的人已经少很多了。”
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若咱们两个当真是做官的人,早几日功夫,弹劾的劄子是不是就要将你那官家叔叔的龙椅都淹没了?”
赵宗楠莞尔,没跟着他说大逆不道的话。
半晌之后,赵宗楠轻声问他:“你母亲仍旧在生气么?”
“自然是气的,我能糊弄走长乐郡公,也能糊弄走我爹爹,却糊弄不过我那火眼金睛的娘亲。”罗月止叹了口气,“若是时间稍微宽裕一些,就好了。”
赵宗楠沉默良久,突然说了句“抱歉”。
“嗯?”罗月止在黑暗中抬头看他,语气里带着笑,“你不会真以为瞒过了我,我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你主动放出去的消息?”
赵宗楠愣了愣。
罗月止哈哈一笑:“我那天喝醉了瞎猜的,你还真答应啊?”
赵宗楠沉默片刻:“怎么不问我?”
“你素来比我坦诚,突然有事瞒着我,我倒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了。”罗月止觉得风大,把脸往他颈侧埋,“下次要主动说,成么?”
赵宗楠抱着他:“好。”
罗月止觉得暖和了,便昏昏欲睡起来,朦胧见听到赵宗楠问他:“要回屋去吗?”
罗月止打了个哈欠,点头说回。
翌日清晨,不出意外,两人齐齐打起了喷嚏。
赵宗楠转身便进了他的宝贝药庐,半时辰后端出两大碗黑青黑青的药汤,自己喝了一碗,又逼着罗月止也喝干净,发出一身热汗,方才勉强躲过了风寒。
罗小员外裹着厚厚的冬衣,望向廊下未化的雪。
“今年冬天真冷啊……”
十二月中旬,罗月止专门拨了一笔款子,给书坊、广告坊的伙计,南北各地跑报刊运输的报使一人发了一身棉袄。
当世的棉袄不叫棉袄,叫做“木棉裘”,棉线纺成布,棉花充里子,是种很新潮的冬衣,比纸袄蓑衣来得轻便暖和,又比富豪官宦们的狐裘锦衾便宜,很受小富人家欢迎。
对于卖苦力的汉子们来说,木棉裘虽比狐裘便宜,却也是比不菲的支出,眼看着年关将至,咬咬牙给家里媳妇和孩子添一身也就算了,自己是绝舍不得穿的。
可谁能想到,东家竟不声不响发了崭新的木棉裘下来,人人都有,若仔细去看,左胸口里子衬布上,还绣着罗家的徽记。
罗月止管这个叫“企业文化”。
东家口中老是蹦出这些听不懂的词。
大家既不懂什么叫企业,也不懂什么叫文化,一知半解的,只当是个“恭喜发财”之类的吉利话儿,听过就算了。
罗月止自然落不下家里人,派人去家里量好尺寸,给每人都做了一身木棉裘。
但罗家这段时间气氛都不太融洽,再新奇的冬衣也没能融化这冷冰冰的氛围。
李春秋是最疼爱罗月止的人,这段时间却同他闹了别扭。除了他们娘儿俩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最近李春秋突然开始过问起罗月止的婚事,罗月止瞧着并不大乐意——好似就是因为这个才吵的。
直到有一天,那位延国公竟然亲自到家里来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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