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的人,远远看着这场面,议论纷纷。
走在前边的那个谁都认识,高大挺拔,长腿比一般人还要高三分之一的程度。大影帝这身份在身上久了,不管多低调,在人堆里都很扎眼。
他走得旁若无人,可众人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重点是储钦白扣着人手腕。
后面那个被带着的,一张脸白净俊美。
身量清清瘦瘦,亦步亦趋跟着也不见反抗,看着未免太听话。
很多人内心已经开始尖叫了。
这场景谁还能相信两个人只是认识或者是朋友,只会心想储影帝这是官宣吗?虽然剧组里的人都要签保密协议,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叭!
这些人捂着嘴巴,兴奋得两眼发红。
但由于储钦白在,周声一句八卦也没听见,只是觉得走过的地方,身后的人似乎都在讨论什么,有些吵。
一直到见到杨志诚那些人。
陈灯灯第一个跑过来,连忙问:“周先生,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
之前在临顺县见过周声的一些熟人也围上来。
“周总,好久不见啊。”
“储哥一听说你不见了,就亲自去找,果然还是让他找到了。”
周声有些汗颜。
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了,怎么只是随便晃了晃,引起这么大反应。
结果储钦白把他带到身前,松开他。
手直接握在了周声的后脖颈上,按着他往前推了推,把他推进包围圈,被人围起来。
周声都来不及声讨,就急着应付这些问候。
很快也就忘了储钦白刚刚的动作。
见周声在和杨志诚说话。
陈灯灯挪到储钦白旁边,看着包围圈说:“储哥,你在哪儿找到周先生的?”
储钦白同样看着那边,“旁边那条街。”
陈灯灯嘀咕:“怎么去那边了?那边的景早就拍完等着要拆了。”
储钦白想,那边的确是没人。
几天没人踏足,就落得到处都是灰尘。
不然那个人站在街角,默然望着一切的时候,怎么能周身都是伤怀。
他就像是从那条街走出的人。
看过所有繁华与喧嚣,最后剩一个人留在那里,看着一切归位沉寂。只有风吹树上枯黄的叶,沙沙声响伴着下坠时,恍惚能听见低声絮语。
他好似只要往前再走一步,就能踏进那副画面里。
那个瞬间,他骤然出手。
感知里的那种错觉,让他作为一个已经工作十来年,时常需要靠想象以及信念去完成拍摄的人,都前所未有的心惊。
直到把人握在手里了,都有些不真实。
陈灯灯说:“我总觉得影视城这个地方,不该让周先生来。”
别人听见助理对自己老板说这句话。
可能会理解成,该注意影响和分寸,这里毕竟是剧组。
但储钦白却直接说:“他在影视城这两天,你负责照顾他,车也不用给剧组了,他想去哪里,让小林开车。”
“那储哥你怎么办?”陈灯灯惊讶问。
储钦白看了一眼周声所在的位置,“我丢不了。”
陈灯灯:“……”
她怀疑储哥在内涵周先生。
周声这边,杨志诚得知他刚刚去隔壁街了。
就笑着说:“你看了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周声说。
杨志诚一拍手,兴奋:“是吧,我也这样觉得。拍的时候我就觉得就该是这样,一切都对上了,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感谢你。”
周声:“杨导你已经谢过不止一回了。”
说到这里,杨志诚突然朝人群身后招手,喊:“范仲青,你过来!”
周声微微睁大眼睛。
看着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扒开人走上来。
笑着说:“导演,找我?”
杨志诚指着周声说:“这位,周总。”
“周总,您好您好,久仰大名。”
周声被人握住手的时候,眼睛还盯着这位演员。
周声知道他叫齐均,也曾在杨志诚发来的照片里看过真人。但对比眼前生动的活人,真实感更强一些,尤其是齐均还弄着妆造。
他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格子西装。
比周声在照片里见的又像了仲青两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储钦白就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揽着他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耳边低问:“盯着人看什么?”
“嗯?”周声回头见是他,意识到刚刚盯着人的时间久了一点,就回头对着齐均笑着说:“你好。”
齐均见储钦白,笑着打招呼:“储哥。”
储钦白点点头算作回应。
杨志诚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对钦白说:“你晚上不是还有两场戏,不准备准备?”
“准备过了。”
杨志诚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转头又邀请周声:“晚上留下来一起看吗?储钦白的戏。”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周声欣然答应。
周声还没有真正见过拍摄现场。
杨志诚的组算是耗资巨大。
最先进高端的拍摄设备,完善的剧组部门,落到每一个环节和布局上,就能看出专业性。
拍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
常征在太平街的那家赌坊,输掉了身上最后一袋银元,转头就进了最有名的歌舞厅,找他老相好,一个花名杜鹃的年轻女人。
杜鹃已经厌恶透了这个空有一张脸的赌鬼。
得知他没钱,当场找舞厅的打手把人赶了出去。
这一年这座城市并不安稳。
外国军|队驻扎,几方势力谈判不下,夜晚实施宵禁,人人惶恐。
常征带着一脸伤。
骂骂咧咧蹲在石阶上抽烟。
骤然暴富被人裹挟的阴影还没有散去,如今再次回到蝼蚁一般的生存环境,妻子却已经离开,父死子亡,孑然一身。
街口有个半大的小乞丐。
蹲在墙角和常征对视。
一个在热闹繁华的舞厅门口,路过他的人无不光鲜亮丽,却没人给这个落魄的男人一个眼神。另一个人缩在无人的阴影角落,背后是幽深的暗巷,杂乱交错。
他们相隔不到五十米,世界天差地别,可却好似没什么两样。
看了会儿,常征像是愤怒,站起来想要给那个小乞丐一点教训。
但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拿着警棍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惨叫和痛吟很快就低落了下去。
常征和那双穿过数双脚底的眼睛对上,几秒钟,猛地冲过去,把人提起往旁边砸。
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反抗什么。
那群人放弃乞丐转头开始打他。
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了。
他身上最后一套体面的衣裳已经被人扒走,摇摇晃晃站起来,看见了躺在巷子阴影处的另一道影子。
他扒着墙走过去。
靠墙嘶了声,开口:“起来了,装什么死。”
见人没动静,他又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咬着烟屁股说:“被人打一顿怎么了,老子从小打大被人打到次数多了去了。男人嘛,谁还不……”
他衔着烟尾的动作陡然顿住。
想起来这不是个男人,他只是个男孩儿,比他死去的儿子大不了两岁。
他拿下烟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微微颤抖。
然后摸遍自己全身所有口袋。
一无所有。
他靠着墙沉默了很久,远处的舞厅门口,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在给黄包车夫小费。
兜里的硬币哗啦啦响,摸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两枚。
常征终于动了。
他走出去,在排水沟旁边弯腰捡起其中一枚。
再走回来,蹲在小乞丐面前,顿了两秒钟的时间,把硬币放到了已经僵硬黑紫的小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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