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奥卡西又来了精神气,撑着下巴一脸嫌弃:“而且他身体比我想象的还差!大多数的皮肤都重度烧伤过,全是人造新生的皮,连骨翼都残疾了。话说他是不是脑子还有点毛病,咱们实验室的鱼都是食人食血的,他竟然抓了那么多,海里剩下的几乎都被他抓完了,不愧是军雌,都没缺血休克,抗造啊。”
裴怀清从他第二句起就没反应了,愣愣听着这截话,看着手中的咖啡杯,麻木地「哦」了一声。
奥卡西说完撇撇嘴,显然对西泽尔无可奈何。
“随他吧,反正我能拿到数据就好,”
奥卡西又絮絮讲了些什么,随后觉得裴怀清反应实在呆板无趣,甚至没有表现出惊喜惊讶的样子,有些失望,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裴怀清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冒着咖啡豆香味的水汽氤氲了温柔的眉眼,额间湿漉漉的。
他抿了抿唇,睫毛忽闪着,不安地乱动。
西泽尔,为什么会烧伤……
那些鱼,都是他放血捕来的么……
裴怀清忽而惶恐地拼命摇头,把那些可怕的思绪和猜想一股脑甩出去。
他开始努力去想别的,但是不知不觉老是转到某个人的身上。
西泽尔这几天没有任何动静,自己散步的时候也没看到他。
很有可能是对方故意避开了自己,因为他前不久见到索尔来过一趟,来的时候急匆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如果身体病重的话大概不会把一个人气成这样吧。
其实,从西泽尔的视角来看,虽然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但是,自己的家族陷害杀死了他一家人,还对他极近侮辱,西泽尔报复自己……
裴怀清几近懦弱地想着,眼神放空,眼尾渐渐染上了红晕,一滴泪珠猝不及防掉入咖啡杯里,惊得他浑身抖了一下。
真糟糕,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事?明明西泽尔也有错……错在不该伤害了他还来祈求他的原谅。
太讨厌了,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
他胡乱抹掉再次流淌下来的泪水,打开终端想要转移注意力,刚一打开就是一则鲜红的:
“惊!基因改造害死人,全家离奇死亡为那般?”
裴怀清脸都僵了一下,他迅速划开,看下一条。
“基因融合的三大危害……”
划走。
“改造手术的巨大风险……”
啪。
裴怀清直接赌气地关掉了终端。
他喘了两口气,有些气恼,又有点委屈,连大数据都欺负他!
拧巴了一会,决定出去走走。
裴怀清一路经过无数研究员,还有不少冲他抛媚眼的守卫,来到沙滩边。
这里被重新启用后,雨林被砍伐了个干净,沙滩也有了些人气,时不时能见到有人在里面游泳,或者在岸边散步,晒太阳。
海上吹来的咸风撩动衣角,把略略有些长的发丝往后轻拨,岸边的黑发青年像一只干净的飞鸟,睁着明澈的双眼往天空中望去,一身纯澈超脱的气质不经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裴怀清看了天中的云一会儿,很快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漫无目的地找到一块礁石,轻盈地跳了上去。
他向海平线以外望,水天一色,好像和其他地方的海,同其他时候的云,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让他落笔画下的冲动。
在躲避逃亡的这些年,他很多时候并没有提笔的兴趣,就连梅格星那么美丽的晚霞,因为那条要和恋人去看的惯例,他都没好意思去看过。
明明自己在最初做任务的时候,想的就是尘埃落定后,自由自在地,一个人周游世界,画遍世界的美景。
可是做完任务之后,他一直提心吊胆自己被发现,不敢旅游,不敢离开太远,不敢关注太多从前的消息,从来没有真正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活过,没有太多闲情逸致去刻画自己喜欢的事物。
其实,相较于那些美丽的景色,裴怀清笔下很少出现人物,不是因为画的不好,而是他觉得,美人太多,能美进心坎的,太少。
而西泽尔元帅是裴怀清自认为,见过的,最好看的那一个。
但事实证明,喜欢上西泽尔是个错误。
是裴怀清这一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不然现在的眼泪,为什么会流得那么多。
“我讨厌西泽尔。”
海风迎面吹来,裴怀清眼睛红了,鼻尖红了,就连嘴唇也被咬得殷红一片,泪水一滴滴碎在眼眶中,像跃出海面被照耀的鱼鳞般闪烁。
礁石遮掩下,有人的身形僵了僵,随即深深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你要来招惹我呢?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害怕你。我……我明明,那么胆小。我连鱼都不敢杀,我怕我拒绝了你,你要砍死我。”
裴怀清对着海面鼓起脸,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
“但是为什么要答应呢?为什么呢?因为你曾经为了救我出火场器官衰竭,拿血帮我补充能量,开玩笑一样躺上手术台,来帮我、帮我延长寿命?”
他喉头干涩,唇瓣也在颤抖,连自言自语也说不下去,低下头把呜咽藏进尾音:
“我、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告诉我……”
“怎么办才好……”
躲在礁石后的人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从眼尾缓缓渗出的一滴眼泪也在海风中逝去。良久,他放缓步调,悄无声息要离开。
却忽然听到一声充斥着委屈的唤声。
“站住……”
“你走什么……”
裴怀清啜泣着,但他咽下一丝哽咽,从礁石上跳了下去,望着面前人的背影,抓住旁边的石头,说出的语气近乎虚脱: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语气轻得霎时在风中被撕碎。
“你这些天,都有偷偷在看我。”
西泽尔的背影僵硬极了,他甚至都不敢转过身来。
这个人好像瘦了很多。
他微微侧过半张脸,白色发丝遮住瞳色,他轻声说道:“没有。”
裴怀清抿着嘴:“狡辩。”
西泽尔转过身:“我刚刚,没有。”
刚刚的确是他先来的,他没有跟踪裴怀清。
所以:“不要生气。”
“那之前呢?在实验室经过的时候,你没有看我?你没有故意躲着我?”裴怀清恶从胆边生,越说哭得越凶,大声控诉:“你偷看我,还不承认!讨厌鬼……”
他就是有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人躲在阴影里,在经过的时候偷偷看他!他有一次都看到那片白色衣角了……
西泽尔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疯狂掉眼泪,抬起手,却又放下,在衣角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但最终没有伸过去。
“不要哭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看你,我再也不看了。”
他说起这种话,总是显得无比笨拙。
裴怀清唇瓣翕动着,但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三分钟。
裴怀清慢慢恢复了啜泣,表情平息下来。忽而抬起头,眼底还是湿漉漉的,黑得像熟透的葡萄。
“最后一次手术在什么时候?”
他看着对方手边的引流管,语气尚且带着哭音。
西泽尔淡到没有颜色的唇吐出两个字。
“明天。”
裴怀清擦了擦眼睛:“如果你能成功的话,我后天就能做完手术。”
如果西泽尔的样本采取好,有足够的把握,他的手术流程其实很快,也不会什么生命危险。
“我订了术后第二天的机票。”裴怀清把飞扬的发丝撩了一缕在耳后,眼泪干涸后,余下一片涩意。
“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昏迷中。”
西泽尔雪白的睫毛飞快地眨了一下,像一只惊慌的蝴蝶,他抬眸与裴怀清对视了一秒,随后慌张地瞥过眼去。
上一篇:在末日里开农场
下一篇:我是偏执仙君的白月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