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苦累那些为难,陆骁一句都没有提过。
他看着手机镜头里的盛意,微微皱起了眉:
“最近怎么越来越瘦了?”他说,“把镜头往下移一移。”
“干嘛?”盛意故意问,“你想看哪啊?”
陆骁拿他根本没辙,好笑又无奈地哄:“听话。”
盛意把镜头往下放了放,陆骁见他的下巴果然也变尖了,好像哪里都少了几两肉,忍不住问:“真瘦了不少,黑眼圈也挺明显,是睡不好觉吗?”
盛意确实睡不好。
他在梦里混淆了过去和现实,梦见陆骁的电话打不通,梦见他去京都找人,却再也得不到陆骁的消息……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背后全是冷汗手指在剧烈发抖,要拼命找回理智才能克制住凌晨两点给陆骁打电话的冲动。可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往往是睁着眼望着虚空,怎么也睡不着了。
但他也没告诉陆骁这些,只是说:“还不是因为我太用功了,每天挑灯夜战,觉都睡少了。”
“用功是好事,但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陆骁不放心地看着他,想多陪他说会儿话,又想让他早点去睡觉,最后只得道,“去睡吧,明天再给你打。”
盛意也不舍得缠陆骁太晚,对着屏幕撅起嘴巴:“晚安么么哒。”
陆骁笑了,又叮嘱:“晚上睡觉把手机调静音,别让消息打扰你。”
“知道啦。”盛意最后看了屏幕里的面容一眼,挂掉了视频按键。
虽然睡前刚打了一通甜甜的电话,但晚上盛意还是做噩梦了。
惊醒之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不到两点半。
脑子里还有影影绰绰的残余画面,盛意烦躁地揉了揉额头,翻了个身拽过床上的海绵玩偶抱进怀里,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却是完全徒劳。
十几分钟后他泄气地睁眼,摸过手机再次看时间,没想到屏幕突然一变,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因为是静音,屏幕只有光芒闪烁,盛意看着那个名字愣了两秒,接通电话:“喂?”
一声又突然担心起来:“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他的嗓音清明,陆骁一听就明白了:“你还没睡着?”
盛意哑然,支支吾吾找借口:“想上厕所,半夜醒了……”
“意意,”听筒里的电话在寂静深夜里格外温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告诉我,你在失眠吗?”
盛意抿了抿唇,许久后低低“嗯”了一声。
“多久了?”
“一个月吧……”他解释,“不过也不是每天,只是偶尔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陆骁低低问,“做噩梦吗?”
“……嗯。”
“什么梦?”
或许人在深夜时真的会变脆弱,白日里的懂事克制渐渐被抛到了脑后,盛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怀里的海绵玩偶,说:“我梦见给你打电话,但对面的人不是你,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我,说你不想再和我有任何联系,让我以后不要再打给你了。”
或许盛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诉说的声音有多委屈难过。
电话那侧安静了一会儿,陆骁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疼:
“宝宝,那是假的。”
盛意被此时此刻的一声“宝宝”喊的直接掉出了眼泪,他悄悄抬起手指抹了抹眼角,故作轻松:“我知道。”
“电话不要挂。”陆骁说,“我陪着你睡。”
手机放在耳侧,屏幕微微亮着,贴近了听,能察觉里面清浅的呼吸声。
盛意侧躺着抱住玩偶,耳边放着手机,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还在陆骁怀里,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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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每天晚上,陆骁都会在十一点左右打来电话,要求盛意通着手机睡觉。
盛意半夜惊醒的时候总会发出些动静,对方的声音就会恰如其分地响起来:“宝宝,我在这里。”
安稳又温柔,一句话就能将盛意剥离梦魇。
可这意味着陆骁完全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一直守着盛意直到凌晨两点三点,盛意发现他的意图后立刻气急败坏地遏制他这种做法,坚决不肯再和他打电话。
他知道陆骁也在竭尽全力地给他安全感,可他怎么舍得让对方在那么累那么疲惫的时候,还要日夜记挂着一个他。
盛意开始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渐渐的终于不再做噩梦,就算偶尔迷迷糊糊醒了,耳畔也会自动响起一声“我在这里”,于是不等他重温梦里那些碎片,就已经再度安然睡去。
他的精神重新好起来,成绩也在稳步上升,由班里前十进步到前三,直到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拿了第一,获得了高中以来的最好成绩。
盛怀明乐得合不拢嘴,沈织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给他庆祝,周嘉乐看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小星星,握紧拳头说要向哥哥学习。
“意意进步真的太快了,照这样下去,高考考个重点本科不是问题!”沈织激动地给他碗里夹了只大鸡腿,一个劲儿地让他多吃点。
“没错。”盛怀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再加把劲,将来想考全国哪个艺术院校都没问题!”
“爸,我不想考美术专业了。”盛意说。
盛怀明愣了一下:“怎么?”
“画画作为一项爱好就挺好的。”盛意说,“我想考京都的财经大学,学金融或管理。”
盛怀明看着他沉静的目光,知道对方不是一时兴起。
“我儿子已经长大了。”盛怀明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细的皱纹,“你做的决定,爸爸全力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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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寒假更短,高三学生仅仅从大年三十放到年初四,盛意原本还抱着一丝期望,想趁假期飞去京都找陆骁,然算了算时间,只能无奈放弃。
陆骁想回来更是不可能——像陆氏那般错综复杂的大家族,过年期间不知要和多少人保持联系、出席多少场活动宴会,普通人还好,陆骁这个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必不可能缺席任何重要场合。
更何况陆骁的生日也快到了,陆秉沧正想借这个机会正式将陆骁推到明面上,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着手做准备。当天的生日宴布置之精细、流程之复杂、宾客之繁多……简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盛意只是听陆骁透露了一部分就已经受不了了,更别说要亲自去应付这一切的陆骁本人。
“明天可能要很晚才能给你打电话。”陆骁说,“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那不行。”盛意说,“我得亲自和你说生日快乐呢。”
去年他陪陆骁过了十八岁生日,今年虽然不能陪在对方身边,但祝福是一定要送到的。
陆氏在京都的势力非同凡响,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陆秉沧找到继承人的消息早已传开,听闻对方将在生日当天正式亮相,无数人纷纷投去目光,就连媒体也专门进行了报道采访。
盛意在网上看到了现场图片。
豪华的宴会大厅,各色名流人士的中央,站着一位西装笔挺、姿态挺拔的青年。
他的头发在半年里留长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短短的一茬,而是显得更加成熟英俊。精心定制的手工西装完美地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材,无论是面容、气质、礼仪还是姿态,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不了解陆骁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气场强大、天潢贵胄的公子,从小在破街乱巷里长大,靠拳头体力混饭吃,在阴暗逼仄的车库里长到成年。
无数人将目光投向他,倾慕,好奇,审视,感叹……陆秉沧站在他旁边,精神奕奕,唇角的笑容里隐隐带着争气般的自豪。
盛意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人,也笑了。
心里有一点点莫名的酸涩,但更多的是喜悦和骄傲。
这是他喜欢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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