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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见了沈家老宅,才知道孟诩爷爷的寿宴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操持的已经相当低调了。
沈家和孟家,连同N市另几个排得上名号的姓氏,都住在这片占地两千多亩的园林式别墅区里,每套宅院都有自己的人工湖,绿化已经做成了艺术,月色之下树影婆娑,连廊水榭,假山影壁,人行其中如临画境。
季临戈很坦诚的笑着说,他眼睛已经不知道该往哪看了。
沈辞舟低声说:“其实我也是。”
季临戈是因为欣赏,他是因为怀念。
他在老宅生活了十年,在这里度过了被娇宠的童年时光,拿着渔网去人工湖里捞锦鲤、和爷爷一起修剪花丛树枝、爬到客房前那棵金桂树上去躲外教老师……
那棵金桂树价值六位数,形似指路的仙人,被他一脚蹬断一根树杈,直接贬值到五位数,爷爷却抱着他笑呵呵的,说这叫“蟾宫折桂”。
如今那棵金桂树在断枝处又生出了新的枝桠,鬓角带霜的老人却回不来了。
沈辞舟仰头,看着枝桠间倾泻的月光,酸胀的情绪盘踞心口,原来已经……
过去了这么久。
“小舟少爷?”有人惊喜而迟疑的叫了一声。
沈辞舟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风雨连廊那一端,她身上穿着家里统一的黑白色工作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进了帽子里,手里端着一份绣球酥。
“杨姨?”沈辞舟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老宅的帮佣,都被乔欢颜换掉了。
“哎呀我的小少爷。”中年妇女快步走近,上下一打量沈辞舟,眼眶先红了,“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长得可真好……”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好,最后悄悄擦了擦眼角,“老爷看见了,一定会……”
“会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从客厅门口传来,沈迎之抱着肩膀斜倚门框,又说了一句:“把别人家孩子养这么好,多有成就感呢。”
杨姨敛了笑意,她看着沈辞舟长大,心里很有感情,可真正的东家就在眼前,也不敢不看脸色,于是只能点头匆匆走开了。
她路过沈迎之身边时,沈迎之随手拿了颗绣球酥。
“杨阿姨中式糕点做的很好,我妈很喜欢,所以一直留着她,现在看来要换换口味了,总吃难免会腻……”沈迎之眨眨眼,“哥,你说是吧?”
他在影射孟诩和沈辞舟的关系。
季临戈哼笑一声,“船儿,让我出去怼死他。”
魔法攻击和物理攻击都可以的那种“怼”。
但沈辞舟并不是每次都需要海盗出头的,他自己又不是没长嘴。
“你要换掉杨姨?”沈辞舟蹙着眉,小白花似的忧郁,“现在工作可不好找,我记得孟爷爷说过喜欢吃她的糕点,不如我去拜访一下孟爷爷,让她去孟家工作好了。”
他笑吟吟的抬眼,“吃腻了,说明以前喜欢吃,常在眼前晃一晃,说不定就想起来那个味道了?”
沈迎之脸色僵住。
季临戈全景看了场宫斗剧,对沈辞舟的某些措辞很是不满,“什么味道?那满脑子浆糊的东西……他尝过味儿?”
沈辞舟:“……当然没有。”
季临戈一个未来人,不太看重什么初不初吻的,不过那傻子搞不好有什么智障病毒,可别传染给他家小船儿。
“这不是巧了,我也没有。”季临戈低笑着说:“星际进口,商标完好,恪守男德,器.大活好……少爷你对我有没有兴趣?”
沈辞舟被逗笑,“除了嘴皮子溜,你还有没有别的特长了……”
“有啊。”季临戈语调雀跃的推销自己,“我还会跳钢管舞。”
沈辞舟:???
好……好骚气的技能。
沈迎之看着沈辞舟旁若无人的按着蓝牙耳机说了两句话。
沈辞舟在笑,就站在一丛白色的山茶花前,秘银般的月色下,他和山茶都笼着朦胧光晕,尽管清俊矜贵的轮廓下透出些许不健康的病态,但他笑时,有种细雪消融的感觉,澄澈微凉。
沈迎之被这样的笑意刺了眼,后槽牙紧紧的咬合住,下颌紧绷。
他永远嫉妒沈辞舟,嫉妒他身上那种,他学也学不来的霁月清风。
转而他又想到了什么,稍稍放缓了神情,再次气定神闲起来。
“哥,你说话总是这样,怎么永远学不会坦诚可爱点呐?”
季临戈忍不住探头,“怎么可爱?像你一样加个‘呐’?那我会啊……”
沈迎之:“什么?”
季临戈:“比如,我现在想给你吹个唢呐。”
沈辞舟:“……噗。”
……
门口的口舌之争被通知开饭的佣人打断,沈迎之气得脸色涨红,转身先走向湖心亭。
沈辞舟眼底含笑的跟上去,很少见的,他能这么轻松的去面对乔欢颜,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但当女佣卷起六角亭檐下垂落的竹帘时,他的笑意再次凝滞。
他看见了沈陆英,他的养父,爷爷唯一的儿子。
本该春秋鼎盛的男人此时委顿在轮椅里,瘦得像只干瘪的虾仁,歪着脖子,斜着眼睛看到沈辞舟时,沈陆英似乎有些激动,手狠狠的拍了两下轮椅。
他外套里还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
“过来,吃饭。”乔欢颜招呼道:“你爸就能出来一会儿,等吃完饭还要回疗养院。”
沈辞舟:……
他落座,一旁有人递了消毒湿巾给他擦手。
乔欢颜将长发挽了个低垂的发髻,鬓角碎发让她看起来有几分俏皮,她在亲手喂沈陆英喝汤,一勺又一勺,很体贴的样子。
这幅画面本该写满相濡以沫,可惜,她和沈陆英的外貌看起来像一对儿父女,相濡以沫是看不出来了,想吐唾沫是有一点的。
但沈陆英没出车祸前可不是这样的。
沈辞舟之所以没被沈老爷子怀疑过身世,可能就是因为好看的长相总有几分相似。
沈陆英年少风流,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判的太重的法律条款他确实一点不沾,不然可能当下坐的不是轮椅,而是后悔椅。
但积德的事,他也一件不做,在道德底线上疯狂起舞。
最后终于在赛车俱乐部的一场赌约里翻了车,据说那场赌局的彩头,还是某位当红小生的初.夜。
准备做手术的爷爷被消息刺激到,当夜过世了,十四岁刚读初二的沈辞舟被乔欢颜送出国学习。
现在想来,处处蹊跷。
最大得益者,最可疑。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除了餐具碰撞的轻响,就只剩下沈陆英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呜呜咽咽。
沈迎之最先吃完,他几乎急不可耐的说:“妈,说正事吧。”
乔欢颜瞥了他一眼,白嫩的像羊脂玉一般的手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挥手示意等在旁边的人把沈陆英推走。
路过沈辞舟身边时,一块凸起的地砖绊住了轮椅,沈陆英重心不稳的往前一扑,差点摔下来,被眼疾手快的“沈辞舟”扶住。
“小船儿。”季临戈低声说:“他袖子里有东西。”
沈辞舟不动声色,将人扶好,又坐回去。
“所以说,不要去玩那些危险的项目,不然你们出事了,叫妈妈怎么办才好?”乔欢颜叹了口气,柔声细语的说:“别像你们的爸爸一样,不让人省心。”
“知道了妈。”沈迎之应了一声,转而看向沈辞舟:“哥,你上次在孟家打人的事可都传开了,凶巴巴的样子看着都不像你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精神状态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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