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略有些沉闷,晏双脚边放着已经买下的衣服,轻声道:“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盛光明道:“没有,你想多了。”
“刚才在店里……”晏双顿了顿,脸转向开车的盛光明,睫毛上下翻飞,像是在犹豫,他的神情被盛光明的余光尽收眼底,盛光明轻皱了皱眉,“我没有要和他争吵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一开始你就挑中了那套西装,上面就搭配了这个领结,本来就是一套的,可以调整的东西,为什么要换呢?”
盛光明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急了点,又补充道:“我只是跟他商量,我没有为这事不开心。”
晏双没说话了,他扭过脸看向窗外。
一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晏双才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盛光明正在反省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敏感,听到晏双的这句话立刻坚决地否认道:“我没有!”
晏双单手虚虚地罩住侧脸,轻声道:“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我没有,双双,我真的没有反悔……”盛光明心里乱糟糟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怎么可能后悔呢,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求婚的时候太草率……不,我不是说这个决定草率,我是说仪式上不太正式……”
“其实。”
晏双直接打断了他。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
“结婚的确是很重大的决定,我想,那天你确实是有些情绪上头,太冲……”
晏双忽然被抱住。
是整个人都被人团在怀里的抱法。
盛光明将他抱得很紧。
那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不安从这个拥抱中展露无遗。
即使得到了同意结婚的承诺,却依然无法觉得安心,甚至反而是越来越害怕……
“我是怕你后悔……”
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些沉郁地在车内散开。
晏双闷不作声,良久,才道:“结婚这种事,后悔的概率本来就很大。”
他话一说完,抱着他的人就气压又低了几分。
“也许在往后余生的某一天,我们说不定谁就会后悔了。”
“我不……”
“嘘,”晏双道,“你先别急着否认。”
晏双伸手揽住他的腰,柔声道:“不过,至少我们现在还不后悔,不是吗?”
“盛哥,别想太多,”晏双松了手,双眼明澈如水地看向他,“我答应你的那一刻,是真的想和你走下去的,相信我,好吗?”
在车里谈过之后,盛光明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相信晏双,也相信他们之间想要坚持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晏双在某个方面对他的热情也令盛光明更安心了一点。
他还是有值得晏双喜欢的地方的。
抓住他的胃,抓住他的身体,总有一天……他也会彻彻底底地抓住他的心。
两人都是孤儿,没有亲人,晏双道:“我没什么朋友,就不请了。”
这话一说,盛光明又是心疼得要命。
晏双在后台看着快到底的感情线满意得要命。
他就说他喜欢好人。
盛光明朋友多,但他一听晏双都不请人,也不想典礼上都是自己那一方的宾客,忙道:“那我也都不请了。”
这样也好,婚礼只有两个人,不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吗?
年前,盛光明提前给店里的员工们放了假,订了除夕夜的教堂,教堂同意借出场地,但没有神父主持,盛光明觉得这样更好。
“只有那天是空着的,”盛光明道,“我想,在那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全新的身份迎来新的一年会特别有意义。”
晏双微笑道:“我都听你的。”
除夕的白天,街道上已经有了很浓郁的过年氛围,盛光明这才有了要结婚的实感。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要和一个男孩子结婚了。
与晏双相遇伊始的点点滴滴都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盛光明面上带着如坠梦中般的笑容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教堂。
城市的这座小教堂坐落在海边。
冬日的海风凛冽而清新,盛光明站在海边平复着过分激动的心跳。
“结婚前不可以见面、联系。”
晏双在这种传统的习俗上有着古怪的坚持,所以今天他们约定一个从家里出发,一个从学校出发,晚上在教堂碰面。
简单的,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盛光明低头看向怀里的花束。
他带了一束雪白的桔梗花。
花朵在海风中微微飘摇,他用自己的手臂微微护住了那些花。
站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与约定的6点还有半小时。
冬日的黑夜来得又快又猛,海边的灯塔很快亮起,在黑色的海面投下一片亮光,盛光明握着花,一分一秒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的小新郎,快来吧。
晏双正在出租车上,他回了趟学校,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的申请,“我要结婚了。”
学校的老师满脸震惊,“结婚也不用休学啊。”
“有一些家事要处理,”晏双微笑道,“可能要去半个学期,今年的奖学金如果有我的名额,麻烦老师替我代捐给星星福利院。”
天色已经逐渐变得黯淡,街边的灯一一点亮。
直到出租车出现在海边的公路,盛光明才彻底相信……晏双是真的愿意嫁给他……
下车的人穿着黑色西服,身形在冬日里显得修长又单薄,盛光明手握着花,脚下像被黏住一般不能动弹。
晏双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不喜欢那个新的领结,所以我就没戴了。”
盛光明整个人都像是完全失去了语言,注视着晏双嘴角的笑容许久,才伸出了手。
桔梗花的花瓣打在耳边,人体的温度无比温暖,晏双靠在盛光明的胸膛,听到了那颗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
“走——”
盛光明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热度,“我们去结婚。”
两人相携着,一步一步走向亮着光的教堂。
“这是什么花?”
“桔梗,”盛光明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白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是么?”晏双轻垂下眼睫,“很漂亮。”
盛光明紧握了下他的手,踌躇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心情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
“不知道……”盛光明轻吸了口气,语气带笑,像是自嘲自己的杞人忧天,“我怕你会觉得我不够好。”
晏双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教堂门口的灯光斜斜地拉长了,一直延伸到了两人脚下,脚步踏入亮光,盛光明这才觉得自己的脚踩稳了,踩实了,他看向身边的晏双,脸上露出了笑容,“要结婚了。”
“嗯……”晏双拉着他的手,笑容同样温暖,“要结婚了。”
*
“你母亲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纪文嵩手指夹住袖口一顿,“过完年,你就直接过去。”
纪遥沉默地站着,对父亲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纪文嵩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忍俊不禁般地笑了笑,“怎么,打定主意装哑巴了?”
走廊的灯笼轻垂在他脸侧,将他脸上的表情映衬得晦暗莫名。
纪文嵩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冷道:“等会见了你母亲,说点能听的话。”
纪遥仍是沉默。
他沉默得太久,已经变成了某种习惯。
他想说的话没人听,他不想说的话总有人逼着他说。
所以,干脆不说了。
脚步迈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纪遥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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