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尤侧头,眯着眼睛看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缓声道:“愿听其详。”
江落正要说,突然想起什么,试探地道:“你满十八岁了吗?”
池尤笑道:“我这几年生了场大病,断断续续的一直不见好。瞧起来年纪小,其实年初就过了十八岁。”
生病了?
江落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和现实世界中的父母一模一样,既然如此,池尤少年时期的经历是不是和真实的池尤一模一样?
江落对池尤的秘密有着追根究底的兴味,他好奇极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池尤那样的恶鬼。他说过,他一定要挖出池尤最大的秘密,比如三十岁死亡的真相,比如池尤虚弱的真相,再把这些秘密嚣张地扔到池尤的脸上。
“你生了什么病?”江落脸上的神色变为了关心,“几年都没好吗?”
池尤叹了口气,“我的身体不争气,这才劳烦你来给我冲喜。”
第115章 (大修)
“冲喜就冲喜吧,”江落反应平平,“但为什么进门的时候要给我灌药?”
少年姿态的池尤定定看了他几秒,俯身靠近,笑声莫名,“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江落觉得他像头正在吐露蛇信的毒蛇,但池尤却扬起唇,堪称热情地为江落普及着池家的传说,“池家嫡系的每一任妻子,都会早早死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到三十岁,我的父亲不想娶妻祸害别人,但族里却逼着他娶了我的母亲。他想要破开这个诅咒,提议要娶个命硬的已经活过三十岁的媳妇,但宗族算出来的八字,却都是年轻女人。果不其然,我的母亲也早早死去了,轮到我了的时候,我也不想拖累旁人,但族里总是催促,我没办法,只好先请族里为我挑选一个男妻。”
他温柔地将江落耳旁的碎发别到耳后,冰凉的手指轻轻碰到了耳廓,“于是你就嫁到了池家,给我冲了喜。放心吧,你不是女人,八字是长寿的命,还有八年就到了三十岁。等过了这个期限,陪我破了这个诅咒,池家就会放你走,还会给你和江家数不尽的报酬。”
池尤歉意地笑了,眉心惆怅皱起,“我们名义上是夫妻,实则是兄弟。平日里你尽管随意,莫要拘谨,让你陪我八年,真是辛苦你了。”
表情诚恳,语气真诚,情真意切,这么一个翩翩少年郎,却遭遇了这么可怜的事,这样的作态,怕是铁石心肠的大罗神仙都得为他软了心。
这就是池尤活着时挂着的虚伪面具吗?
怪不得无论书里书外他能迷惑那么多人,美少年一蹙眉,谁能觉得他狡诈阴狠?
江落跟着他装模作样,假笑两声道:“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这一番对话下来,江落可以肯定,这个池尤绝对不是已经变成恶鬼的池尤,而是真正的少年时期的池尤。
这就更好玩了,江落看着他,心中蠢蠢欲动。
池尤站起身,解开衣衫,“那就休息吧。”
他虽然才十八岁,身量已经很是修长。一举一动优雅而尊贵,除了过于苍白的肤色,没人能看出他病了几年的症状。
“对了,”他突然回头看向江落,“你要沐浴吗?”
江落正想找个单独的机会理一理思路,顺便找找其他进入镜中世界的人,便点了点头,池尤道:“出门右转,最里头的房间就是,去吧。”
江落随意在衣柜里找出一身换洗衣服,打开门正要出去,背对着他低头解着纽扣的池尤缓缓道:“浴室地板湿滑,要多加小心啊。”
尾音扬起。
江落余光瞥过他的背影,“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房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了池尤一个人。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脱下衣服,表面看上去稍显瘦削的身材在衣物减少后,才能看出薄薄的肌肉和其下蕴藏的力道。
他掀开红得突兀的被褥,躺在了床上,拿起床柜上的一本书,悠闲地看了起来。
尚且年轻的眉眼在书页的遮挡下隐隐有了邪肆诡谲的冷酷,他翻过一页书,“他能撑上几天再死呢?”
屋内轻悄悄,他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兴致缺缺道:“活过今晚,他就会让我大吃一惊了。”
屋外的天空阴沉。
江落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天色,才往浴室走去。
婚嫁都讲究吉日良辰,在大白天阳光正好时进行喜事。现如今阳光被遮,江落瞧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但这个天色,明显不适合婚嫁。
鬼气森森,更像是逢魔时刻。
一路走到浴室,江落没有见到连雪和其他人。浴室内分两个房间,左侧房间上写着“江少爷”三个字,应当是单人单间浴室。
江落进了左间,就见里面用一层白布隔档了内外两个部分。外侧是置换衣服的地方,墙上贴着沐浴时间的白纸。上方写着每日从什么时候开始烧水,少爷们最好什么时候来洗。江落将换洗衣服放在长椅上,打开白布帘子,就见里面放着一个白瓷浴缸。
如今还没有淋浴,只有浴缸。浴缸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江落试了试水温,正是舒心合适的温度,他满意地脱完了衣服,舒服地泡在了浴缸里。
水声淅沥,浴缸里的水涌出洒落在地面。江落闭着眼睛洗着头发,洗着洗着,有头发丝划得肩侧发痒,他伸手去摸肩头,却摸到了一把掉发。
江落心里一惊,又摸了一手,再次摸到了一大团掉发。
他不是要秃了吧?
江落睁开眼睛,往手里一看。手里乱糟糟的一团黑发,如水草一般浓密。江落表情古怪地往自己肩上看去。肩侧有拇指粗细的一缕头发丝,他伸手摸住这些头发丝,轻轻一用力,拇指那般粗的头发竟然无痛无觉地全部被他拽了下来。
“……”
心快要凉了的时候,江落发现了这些头发的不对,这头发要比他自己的头发长上许多。江落抬头往天花板上看去,一颗人头倒掉在天花板上,脑皮腐烂,头皮连着头发丝一块块掉落在了江落身上。
江落心脏骤停一瞬,随即便脸色铁青,他倏地从浴池中站起身,踩着浴缸边双腿蓄力,猛得拽住这颗有着三千青丝的头颅。
手腕用力,将这颗头颅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头颅落地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江落沉着脸,他放掉了浴缸的水,又换了一池新水,用力洗着肩膀。没过几分钟,江落感觉好像有人在靠近,他抬头往白布帘外看去,一道人影模模糊糊印在了上面。
“谁?”
江落问道。
人影没有回话,却越来越近。模糊的人影变成了凹凸有致的女人身材,江落加重了语气,将左手中指放在了唇边,再次问了一遍,“你是谁?”
下一瞬,人影猛得隔着白布帘扑到了江落面前。肉色的皮肤在白布帘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脖子突出,眼睛和嘴唇位置凹陷出阴影,如同白布帘变成了人一般骇人。
江落冷静地咬破中指,将血甩到了白布帘的上面。
犹如硫酸腐蚀一般,白布帘上冒出浓浓白烟,片刻后,无风自动的白布帘缓缓平静了下来。
江落趁机加快速度洗完了澡,穿上了衣服。
*
池尤合上了书,看了看墙角的西洋钟。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新入门的“妻子”却还没有回来。
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池尤漫不经心地换了一本书,有种果然如此的乏味。
池家是沼泽泥潭,是人间地狱。知道池家妻子短命还为钱嫁进池家,死了也并不可惜。
只是浪费了他今天拜堂的时间。
他伸出手,将床帘解开。大红的床帘合在了一起,将喜床隔出一道单独的空间。正当池尤翻开书的第一页时,合起来的床帘突然伸入了一只白皙的手。
这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红纱的映衬下,蒙上了一层少年人未曾接触过的朦胧暧昧。手上缓缓冒着沐浴后的热气和清香,忽然握住了一侧的窗纱,往床头撩起。
发梢滴水的江落映入了池尤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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