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自己打开后座车门,说:“徐哥,你直接开车回家吧,我今天在这陪我妈。”
他下了车,径直走到了乔南期面前。
他靠近的时候,这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不知手机里在看什么,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些慌张地关上手机屏幕扔进口袋里,站起来看他。
他脸色不是很好,双耳耳垂略略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待着太久,冻的。
乔南期这般,竟然有那么一丝像他当年追逐乔南期时的样子。
真是……
这一瞬间,赵嵘居然有些好奇,如果陆星平并不是心中有别人,也并不是对乔南期没有意思,乔南期还会在他这边耗着吗?
如果乔南期知道他和陆星平即将结婚,是不是就不会在他面前晃荡,而是去陆星平那待着了吧?
又一转念,他觉得他这个好奇心实在无聊,因为这已经是一个就算知道答案也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垂眸,目光落在远处早已枯黄的树枝上,在乔南期面前站定,说:“有什么事吗?”
乔南期看着他,眸光深深。
这人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我托人找到了一个神经科的专家,在你妈妈这种病的方向上是个专家。我和他联系过了,说我有……朋友,有朋友会去找他,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就好。”
赵嵘看了眼那张名片,握着名片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款式万分熟悉的戒指。
他看了一眼名片上头那个医生的名字,在乔南期带着期盼的目光下,抬手,将这名片推了回去。
“谢谢,”他说,“不用了。”
乔南期面容微僵,仍然拿着这名片,一时之间像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赵嵘……我知道你还是生我气,但这说不定能让你妈妈病情好转,好歹试一试,好不好?你可以当作和我无关,也不用谢我……”
赵嵘摇了摇头。
他不是个尖锐的人,上回刻意的发脾气已经是极限,此刻倒是提不起什么气来,反倒是有些无奈。
只是这无奈的话语带着淡淡的寒凉,更刺得乔南期心间骤冷。
“今年年初吧……”赵嵘只是平缓地述说着,“我妈她突然严重了一下,我当时连着照顾了她半个月,没有回家。后来主治医生和我说她病情恶化,我实在担心,想找更专业的医生。”
“可我那时候只有我自己,我回……”他话语一顿,“你那之后……”
他没有找到乔南期,公司也不见乔南期的踪影。
那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给乔南期打了通电话。
他想过依靠乔南期。
当时接电话的人是陆星平。
听到陆星平声音的时候,赵嵘愣了一下,只听陆星平和他说:“南期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我一会和他说一声。”
赵嵘默然。
他其实已经想把电话挂了,可他想到赵茗,还是忍住了冲动。过了片刻,他说:“麻烦学长了。”
陆星平的为人,不可能没有和乔南期说。可是之后,乔南期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后来他绕着几层关系,到处求人,连那些平日里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都求了一遍。
记忆回笼。
赵嵘缓缓道:“这位医生,我半年前就自己找过了。”
“但我还是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他说。“替半年前可能会因为这张名片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的我自己。”
第53章
乔南期拿着名片的手一时之间没有收回去。
风吹得他的手有些凉,却似乎比不上赵嵘的话来得冷。
方才赵嵘说得云淡风轻,他却仍然注意到了话语里的停顿和改口。说到回家时,赵嵘停了一下,改口成了“你那”。
这张名片错过了它该出现的时间,而赵嵘也已经不把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一年多的地方称之为家了。
他回忆了一下,想到了半年前那段时间,他和贺南大吵了一架,以至于勾连出少年时挥之不去的梦靥,整日整夜都睡不着。
他那时在陆星平那里,状态稍微恢复的时候,陆星平同他说,赵嵘有打来过电话。
夜半回家之时,他见赵嵘安安好好地在那里睡着了,只觉得是赵嵘又是来催他回家,第二天便去外地谈事情了。
竟是这般……
周围两排树已然完全没了叶稍,飒飒风声中,摇曳不出一点绰约,唯有萧瑟。疗养院的小道上时不时走过散心的人,三三两两或形单影只地路过,时不时带近一阵谈笑声。
更衬得他们之间更为安静。
片刻,乔南期没有辩解,只是缓缓收回名片,塞回了口袋里。
赵嵘见他久久不语,他也没有动。
先前乔南期这般来找他的时候,总是会纠缠得不太愉快。与其他绕开这人走开却被这人拦下,不如一次性说完了再走。
他还等着乔南期一如既往看似挽留实则仍然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话语时,这人却说:“是我没有问清楚。”
乔南期微微垂眸望着赵嵘,那双偏棕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赵嵘的身影。
他什么也没做,甚至颇有一种极尽收敛的感觉,眼神像是波涛汹涌,却又被沉沉的高峰遮掩,什么浪花也没有翻出来。
他又说:“外面冷,你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赵嵘一瞬间甚至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乔南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能不多做纠缠自然是好事。
他转身,快步走进了小院。
开门前,他脚步一顿,又回头去看乔南期。
他说:“乔先生,戒指摘了吧。”
乔南期下意识碰了碰无名指上的婚戒,面色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赵嵘这句话说的,似乎更白了些。
他嗓音略微有些低:“我只是自己戴着……不影响你。”
他一个人戴着而已,他已经不期望赵嵘也戴了。
可赵嵘却说:“另一枚戒指我过去一年多从来没有离手过,只要是我身边的朋友,都认得它。”
“你不戴它、把它扔了……或者找一个愿意乖乖跟着你的人陪你玩这个戴婚戒的游戏,买一对新的,都好。”
“但你现在戴着它,只会让那些其他认识我们的人误会。”
“它会影响我,”他缓缓道,“我不想别人觉得我还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还可能和别人恋爱、结婚,这样的误会,对我影响很大。”
乔南期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觉得此刻脑子仿佛灌了满满的凉风,吹得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赵嵘不愿让他戴这枚婚戒了。
赵嵘还说以后可能会恋爱、结婚……
他愈发不想摘。
可赵嵘没动,只是看着他的手。
半晌。
乔南期缓缓松开了手,将那枚戒指从手指上脱了下来。
他脱得很慢,仿佛在期待赵嵘改口。
可赵嵘只是看着。
待到这枚戒指离了手,赵嵘这才移开目光,开门进了屋。
屋内,照顾赵茗的看护正在厨房做饭,厅堂内正飘着清清的菜香。电视机屏幕播着赵嵘不认得的综艺节目,赵茗坐在沙发上,双腿上堆着散开的毛线,似乎在织围巾。
她的手艺很好,虽然织针上挂着的只有短短的一片织片,却已经足够看出同店里买来的那些没什么区别。那毛线还是淡淡的灰色,一看便是赵嵘的喜好。
“妈,”赵嵘无奈走上前,“我十几条围巾了。”
赵茗抬头对他笑了笑:“来得正好,我刚才不小心把毛线弄散了,过来帮我团起来。”
赵嵘已经在她身侧坐下了。
他虽然嘴上嫌着多,实则是乐于看到赵茗做这些不费脑子却能动一动的事情的。赵茗的病不可逆,本就需要多和人交流、动弹,赵嵘即便陪在身边,也不可能整天和她说话——毕竟赵茗的生活里不能只有他,能多做做这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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