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的生意办不下去,丹心宗只得转入地下,成为墨家这股势力背后最强大的供药链,依附墨家而活。
而给墨家当走狗又岂是容易的事?
在城池落脚这段时间,沈灼陆陆续续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其中有小尖塔楼,也有万宝楼。小尖塔楼公事公办,而万宝楼的消息轻松随意,图个方便。
沈灼处理这些消息,抽丝剥茧,对事态的了解更加透彻。而就在他消化完这些消息后,万宝楼暗楼的人突然找上门来。
简洁大方的客栈厢房内,沈灼吃惊地看着眼前单膝跪地,态度恭敬的黑衣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让我救谁?”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少主和首领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少主被带回本家闭门思过,而首领被收回权利,我们暗楼现在转由楼主接管。还请表公子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帮帮少主和首领。”
沈灼倒吸一口气,不解道:“舅舅是打算重出玄门?”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话他也答不上来。段炎淳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不可能心血来潮又出来插一脚年轻人的事。
沈灼看向凌霜雪,这事显然诡异。
段寒舟和段无云一向谨慎,办事滴水不漏,甚少出现差错。而且就算其中一个人稍有失误,另一个人也能及时补上,配合极度默契,不可能出现两个人同时出错,还惹得段炎淳发怒的情况。
凌霜雪对此也没有头绪,轻摇了摇头。
沈灼略沉吟,对黑衣人道:“你来这里我舅舅可知道?”
黑衣人愣了一下,身体僵直,他明显是偷偷报信,又怎敢让段炎淳知晓?
“首领和少主待我不薄,如今他们二人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若是楼主知道我前来求你,按照暗楼的规矩,我这条命算是没了。但我不后悔,表公子,恳请你前往本家,将少主带回来。”
黑衣人双膝跪地俯身,直接给沈灼磕了一个响头。
沈灼抬手制止黑衣人的行动,让他起来回话。这些年暗楼变动不小,穿越者完全接触不到,以至于沈灼对暗楼的人没有太深的印象。
黑衣人眼眶微红,虽是面无表情,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焦虑和难过。他是真心实意为段家两兄弟出头,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
段炎淳接管了暗楼,分开段无云和段寒舟,几乎是雷霆手段,对外没有任何的解释,黑衣人也是知之甚少,能说的就那么多。
沈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事关兄弟二人,他不能不管。
“寒舟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我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不能先去找他。你说我舅舅和段大哥还在花锦城,我就先去见他们二人。至于你,如今事态不明,你先去小尖塔楼避一避。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再考虑你的去留。”
黑衣人不能回万宝楼,沈灼只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明为保护,实为看管。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下来,他和小尖塔楼的人有信息上的往来,知道如何联系他们,这一点倒是不需要沈灼操心。
沈灼送走黑衣人,沉默片刻,和凌霜雪面面相觑。他们二人离开花锦城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中间一直有信息传递,但这一点不管是万宝楼还是小尖塔楼都没有提到。
万宝楼不说可能是段炎淳授意,小尖塔楼不说也有可能是不知道。毕竟段炎淳是楼主,他要做什么样的变动都很正常。
沈灼头疼地揉着额角,困惑道:“我收到的消息里没有任何可以引起万宝楼变动的事,舅舅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恐怕不是公事。我想不明白,什么样的私事才会让他那么生气。”
“私事?”凌霜雪听见这话,神色微恙,他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略显犹豫地看了沈灼一眼,道:“你觉得段寒舟和段无云怎么样?”
“很好啊,都是重情重义的性子。”
“我不是说这个。”凌霜雪斟酌道:“我是指他们的关系。”
“关系也很好,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弟,但一直以来都胜似亲兄弟,形影不离,配合默契,一个往东,另一个绝不往西,就像是光和影的关系,密不可分。”沈灼对这二人的感情深有体会,描述起来多是赞美之词。
凌霜雪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就是没有稍微的转一下弯,嘴角微扬,眼底无奈和宠溺掺杂,荡漾出笑意。
沈灼在他的笑意里渐渐地没了声,脸上的坚定转变成了迟疑:“师尊指的是……”
凌霜雪轻点头,他依稀记起来,段无云和段寒舟之间是有一条红线,只是那线断的早了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晋江独发
花锦城有一个漫长的雨季,从春末开始,一直持续到夏季中。在这段时间内,花锦城化身温柔多情的水乡,雨声交织成美|妙的乐章。
细雨冲刷过窗前的绿叶,青翠欲滴的色彩朝气蓬勃。躲在绿叶下的花骨朵沾上晶莹的水珠,粉|嫩剔透。
一双手从窗边伸出来,半阖窗户,挡住了飞溅的水珠。
屋外喧嚣声不绝于耳,屋内却安静极了,因为这里只有段无云一人。室内装潢简单,一眼到头,一张矮榻,一方长桌,简洁到近乎冷清的地步。
段无云依旧是一席黑衣,束发戴冠,不管身处何处,境遇如何,他都收拾的干净利落,一丝不苟。
雨声是寂静中唯一的慰藉,他面对窗户,盘膝而坐,抱守归元。
窗边夜来昼落,转眼已是多日。他被段炎淳下了权,和段寒舟分开,段炎淳让他在此思过,可他不知道这个过从何而起。
被禁足的日子没有人可以来探望,段无云也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段炎淳是真的很生气,甚至可能没有扭转的余地。
想到这种可能,段无云心头一沉,随即苦笑连连。
窗外的雨势变小了,别的声音混在雨势中越来越靠近房间,段无云抬头看去,下一刻便有人推门而入。
段无云瞳孔骤缩,连忙起身行礼:“爹。”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让段无云禁足在此的段炎淳。他一人独身前来,手上提了一坛酒,神情严肃。
多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抬手示意段无云不必多礼,可这动作做完后他愣了愣神,随即嗤笑一声,看向段无云的目光有失望也有痛心。
这是他养育多年的孩子,他曾对他给予厚望,可他却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了他。
段炎淳走到桌边坐下,把酒放上桌。段无云熟悉他的习惯,不等他示意便识趣地走过去坐下。
段炎淳抬头看着他,这一刻欣慰和惆怅在心底交织,复杂的情绪让他的神色变得凝重。
“你叫我这声爹到底是因为我收养了你,抚育你多年,还是因为寒舟?”段炎淳开口问道,这一句话直击心灵。
同一个称呼也能因为人和立场的不同,产生不一样的意义。
段无云神色冷峻,下颌角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段炎淳的话让他的眉心跳了跳,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和段家没有血缘关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段炎淳将他视为己出,让他和段寒舟段秋享有一样的权利,段家没有人敢轻视他。
段家给了他温情,段炎淳之恩大过天。
段无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叫了段炎淳二十多年的爹,不管是那一句都是发自内心。但渐渐地,这其中的确多了段寒舟的分量,段无云不想否认。
段炎淳打开酒坛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到段无云面前,他端着酒,目露追忆之色,长叹道:“你心中有仇恨,忘不掉你爹娘的死。我从未干涉过你复仇的心,甚至把暗楼交到你手上,让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探查真相。我待你和待寒舟没有什么两样,我一直觉得自己无愧你爹娘临终前的嘱托。可转过头,你给了我一个太大的惊喜,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段炎淳的声音低下去,猛灌了一口酒。
段无云是他至交好友之子,当年好友托孤,他从他带血的手中牵过这个孩子,让他改名易姓,从此万宝楼多了位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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