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泠说了许多许多,最终,他道:“比起鸾凤国,我认为柳国的生活更适合我,而且……”
沈烟:“而且?”
秋泠:“哥哥离开了,如果我也跟着走,这里的神殿怎么办啊?”
沈烟轻叹一口气,隔着一张桌子摸了摸秋泠的头。
秋泠伸出手,握住了沈烟摸自己的头的手。
沈烟疑惑地看向秋泠。
月光下,秋泠将沈烟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询问:“哥哥,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烟因秋泠忽然过度亲密的行为感到有些意外,想想又释然了,虽说已经八岁了,也还是一个孩子。
沈烟道:“再过一段时间,”顿了下,他问:“怎么?”
秋泠道:“我想,哥哥回去后,秋渊哥哥肯定会很想你。”
沈烟:“……”
秋泠面上的笑容加深,“哥哥回去,秋渊哥哥肯定会很高兴。”
沈烟:“……”
沈烟没有说的是,他其实并没有去见秋渊的想法。
直到现在,沈烟都认为他与秋渊的关系过于尴尬,无论秋渊如何保证,沈烟总能想到他前世做的事情。
沈烟想,或许他真能放下心结,有朝一日他或许会去找秋渊,但是并不是现在。
忽然,秋泠趴在桌子上,桌面上的茶水染湿了他纤细的身躯,他靠近沈烟,与沈烟的距离近在咫尺。
沈烟道:“起来,你的衣服湿了。”
秋泠道:“哥哥,在你离开前,我想对你说。”
沈烟:“你说。”
秋泠:“秋渊哥哥是最爱你的,没有人比秋渊哥哥还要爱着你。”
沈烟瞳孔剧烈收缩,他有些恍神。
秋泠又道:“比什么都重要的是,沈烟哥哥爱着秋渊哥哥。”
沈烟:“……”
秋泠放开沈烟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哥哥,我希望哥哥幸福。”
秋泠向后退,他与沈烟拉开距离,微笑道:“哥哥,好困,我去睡了,哥哥也早些睡。”他语毕,踏步走上了通往楼上的阶梯。
踏步走上几层阶梯,秋泠看到沈烟坐在椅上,手肘抵在桌上,单手拖住脸颊,似是在想什么。
秋泠想,沈烟每次想到秋渊时就会怎样,全无防备,注意力无法集中,感知不到外界的事情。
就好像现在,他站在阶梯上静静看了沈烟需求,他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秋泠眼睫低垂,迈步上了阶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初夏的天已经很暖了,窗户开着,满月的月光顺着敞开的窗子照亮室内,可见度很高。
秋泠中衣沾上茶水半湿,隔着一层湿润的意料,月光下肌肤上的一条条纹路若隐若现。
他面无表情地脱下衣裳,露出瘦小单薄的身躯,从手腕开始,条条神秘符文已经缠绕住了他大半个身躯,慢慢的,它们会贯穿他的整个身躯。
在秋泠的记忆中,这是他的第三世。
第255章
秋泠拿出一件新的中衣,套在了身上。
上床,他盖上了被子。
窗外一阵阵晚风吹入室内,秋泠感到有些冷,他脑海中浮现了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不知道是回应,还是真是存在过的过往。
第一世,按照正常循环,他认识了沈烟。
他的出生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他是父亲为了活命,诅咒下的产物。
秋泠是第一世时知道的。
前一任陛下中咒,便是老祭司也无解除,但是有几率转移,虽说这个几率很低。
孕育出新的血脉,从怀孕到出生,至成长,将咒转移到他的身上。
也不是什么秘密,前一任陛下能成为陛下,手段并不怎么光彩,那一带诸多皇子中,前一任陛下是唯一活下来的,也是当时鸾凤国唯一的皇室血脉。
无论适不适合,他都将是继任者。
而陛下身上的诅咒是几位血亲下的,会让他逐步衰败死亡。
他不想死。
第一世的两位神官尝试,想要将陛下身上的诅咒转移到己身,然而失败了。
唯一能做到的是老祭司,不过,那一世还没有找到下一任祭司继任者,所以,老祭司不可能将陛下身上的诅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陛下的生命是很重要,老祭司的生命同样很重要。
于是,秋泠出生了。
秋泠记忆中第一世的沈烟,和现在的沈烟有着一些差距。
在秋泠记忆中,第一世的沈烟其实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他认为,人性本善,世间都是美好的,有爱,无恨,所有的仇怨都可以用爱来覆盖。
真的是……
愚蠢得不知所谓。
但是,怎么说呢。
沈烟做到了。
秋泠在知道自己的事情后,他充满了仇恨。
他恨陛下,仇恨几位兄长兄姐,同样也仇恨神殿里的老祭司老神官,甚至是众神伺。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面对这样丑陋的陛下,过去的两位老神官会试着将他身上的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
听说,在诅咒下死亡的人,直到灵魂枯竭,也无□□回,他们将在梦魇中反反复复至灵魂枯萎消散。
第一世,秋泠认识了沈烟。
那时的沈烟,让沈烟真的……
看不惯。
他见不得有人哭泣,见不得有人受伤,真的是待所有人如初恋。
真真就是中央暖炉。
秋泠想,无论从各方面来看,那时的沈烟都是他最厌恶的一种人。
沈烟最大的幸运是,身边有秋渊,无论他做什么,秋渊都会守在沈烟沈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沈烟和秋渊平淡生活中,唯一的异数……
是他。
那个时候,谁都不认为作为普通人的沈烟会是下一任祭司,更不认为他会有治疗术。
秋泠在身上的纹路蔓延至全身时,他看着沈烟,与他的双瞳对视,他想让沈烟明确地知道,这世间其实充满了恶意。
他带着满满的恶意,对沈烟说,人性本善这是不存在的,他本就是满满恶意下出生的。
他身上的咒文会一点点缠绕他全身,当它们穿透他的心脏,他就会死。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也不可能有人能救他。
第一世的他,与天生纯善的沈烟是两个最鲜明的对比。
那一世,他没有被沈烟感化,面对沈烟的温柔善意,他怀揣着想要将对方拖入深渊的满满恶意,对沈烟说出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
那是秋泠那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活下来,远比死亡还要痛苦。
秋泠始终记得,在沈烟听说他的事后,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对他说,如果他是下任祭司就好了。
他说,如果他是下任祭司,他就可以治疗秋泠了。
那时的他想,沈烟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他并不是祭司,也没有治疗术,当他真的能做到,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虽然这么想,那时的他对沈烟说,诅咒并不是病,当你真正的成为祭司,你所用的也不是治疗术,而是转移术,你会代替我而死亡。
那时,沈烟抱住他,对他说,他愿意。
秋泠是不信的。
秋泠想,他明明是很讨厌沈烟的。
他讨厌他人靠近,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他人稍稍靠近他,便会惊扰到他,可唯独,他感觉不到沈烟的靠近。
沈烟的靠近是无声无息的,他好像本能的认定,沈烟不具备任何伤害,谁都有可能伤害他,唯独沈烟不可能。
秋泠身上的皱纹距离心口越来越近,他仿佛能听到死亡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声音逐渐变大,然后……
有一天,当他睁开双瞳,看到的是漫天的光点,以及沈烟好看到令人窒息的笑容。
他动作一如过往,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他对他说,你会活得好好的。
那个时候,秋泠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天漫天的光点他并没有看错,那是属于神官才拥有的治疗术,沈烟所说的你会活得好好的并不是空口白话,他也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诅咒脉络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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