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万达将阿澜哄睡之后,他们几人就来到杨休羡和邱子晋的房间里,共同讨论这件事情。
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如何都要让拓津让他们与那个建州女真的“朋友”见面。
这个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年初奉集堡的战事,之后十八部落的战事,都有这个人和陈钺、拓津的共同参与。
他们三个人,搅乱了原本看似平静的辽东辽北布局,将大明的整个北疆几乎拖入战场!
若不是陛下英明,觉得事有蹊跷,他们几乎都要成功了。
看着红日一点点地爬出雪原,最后一跃而起,照亮整个天空。万达对着杨休羡,用力地点了下脑袋。
原本混乱的局势,已经一点点地拨云见日了。
他们在这里,把“那个人”引出来,然后与阿直那边里应外合……相信很快,他们就能够回京复命了。
秦皇岛,北倚燕山,南连渤海,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东汉末年,一代枭雄曹操曾在此做《观沧海》一诗。所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古碣石在此见证了华夏千百年来的变迁。
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以此地依山襟海,险峻机要,故命名其为“山海关”。
又以其“扼边关咽喉,保京师屏障”为由,在此地建立城池,与长城连接,建立起了宏伟的“天下第一关”。(注释1)
汪直一行人自从三天前从沙河驿进入山海关城后,在此地已经盘桓许久。
山海关总兵欧信与陈钺一起,日日陪伴在汪直庞大的仪驾周围,带他到处领略这北方第一关的风光。
又是临海观日,又是纵马长城,观看兵士操练,北眺塞外风光。
日日膏粱美酒,夜夜锦障垂帘,将一个大好雄关,变为了温柔乡,金银台。
这陈钺毕竟是文人出身的武将,不止带着汪直骑马,他写起拍马溜须的诗词来也很是厉害。
这一日他又写好了一首赞美汪直莅临雄关,海水峻石为止折服的诗词,准备呈现给汪直。
等待墨迹干了,陈钺双手捧着字,兴冲冲地往汪直所住的院子里走去。
才刚踏进院门,就看到汪直一身戎装,头戴盔甲,手握宝剑,正从房里大步踏出。
“公公这是做什么?”
陈钺一愣,心想今日并没有安排骑马打猎的娱乐,怎么汪直做如此打扮呢?
“杂家刚收到陛下派人快马送来的密旨,催杂家回京呢。”
汪直满眼含笑,少年如同花瓣一样的红唇勾起,“你看,陛下和娘娘身边,真是一天都少不了杂家。没办法,陛下催的急,我就只好启程了。”
语气中无不自豪。
“是……是,应该走了,算算时间,也应该回京了。”
陈钺忙不迭地点头。
算算时间,从他送汪直出辽阳城到现在,也有十多天了。
因为汪直言他生性喜爱军务,自己这才陪他在这“天下第一关”里视察游玩了那么些天,陛下那边恐怕早就等不及了。
“那……那不如今天小的为您张罗一场正式的顺风宴?”
接下去的路程,陈钺无法继续陪伴,他想着在临别的时候再在汪直前面留点好印象。
“常言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汪直右手搭在宝剑之上,眯着笑眼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杂家收到陈大人诸多关照,内心感激。早就将陈大人视为平生知己。”
“汪公公谬赞了,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陈钺低下头笑道。
“小的又何尝不敬仰公公,将您视为当世豪杰呢?只可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的再舍不得公公,今后也不能为您鞍前码头,捧笔脱靴了。”
“哎,既然你我都不舍得,不如再一同走一段路。”
汪直说着,俯下身来,在陈钺的耳边低声念到,“你不如一直陪我到京城啊?”
“公公,这不是小的……”
陈钺苦笑着刚要推辞,只觉得脖颈之间一片冰凉,一道泠泠寒光抵在他的颈项之上——竟是汪直抽出的宝剑。
“公公,您这是何意?”
陈钺一惊,单腿跪在地上。
“请你跟我一起回去呀。”
汪直笑得灿若桃花。
“小的何尝不愿意?只是小的职责所在,不能离开山海关以南。”
陈钺之前只觉得汪直跋扈,没想到他如此反复无常。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感觉到那刀锋一点点地贴近自己的喉咙,陈钺急忙自辩。
“难得你还知道这‘职责’两字!”
汪直冷笑一声,手臂微微一抬,一道血丝出现在了陈钺的喉结下方。
“你若是还记得你身为辽东巡抚的职责,怎么会勾结宦官,串联外族,陷害同僚,折辱兵士!我看这‘职责’两字,你陈钺不提也罢!”
“公公,此话怎讲,陈某冤枉啊!”
陈钺越听越是胆战心惊,这个汪直自从来了辽阳城,不就一直处在自己的掌控中么?
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何人告诉他的!
“冤枉?是了,陈大人,我也觉得你‘冤枉’。”
若是陈钺能够抬头,就能看到汪直一双星眸中布满了霜寒。
“本督公心内良善,最是看不得好人受屈。”
汪直说着,更是用力地将剑柄往下压。
“更何况,陈大人与本督公这段时间相处,并手抵足,亲如兄弟,你说是么?”
“是!”
陈钺急忙大声答道,“这一定是有人见不得小的与公公交好,嫉妒小的,所以才会构陷于我。”
“哎呀呀,‘构陷’……你那么惨,杂家心里听了更加不忍了。”
汪直说着,一把将宝剑撤回,低头笑道,“为了以证清白,就请陈大人给我回京,下西厂大狱吧!”
“什么!”
陈钺闻言大惊失色。
西厂大狱!
那个传说中与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比肩的人间炼狱么?
自己若是进了那个地方,焉得还有命在!
“我们西厂办事,最是妥帖,从不搞冤假错案的。”
汪直一脚踢上呆若木鸡的陈钺的肩头,让他扬起脸,看着自己。
“等陈兄你下了狱,杂家一定四处为你奔走,收集证据,好为你‘洗脱冤屈’啊。”
听着他嘲讽的语气,陈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这个死阉货从踏入辽阳城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冲着要抓捕自己来的!
这将近一个月以来,他将自己整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自己宛如杂耍的小丑一般以巡抚之尊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出尽洋相。
可笑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才是掌握了局势的那个人。
“阉狗!”
陈钺想通了一切,哪里还有不反抗的道理,横竖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这小太监的身手和自己是不能相比的。
陈钺骂声刚落,就将身体的肩膀斜着往汪直的下腰处冲去。左手成掌,右手握拳,对着汪直的腰际击出了势大力猛的一拳。
汪直早就做好了防备,他一个腾跃往后而去,足尖恰好迎上了陈钺的右拳。
干脆借力使力,往后一个腾挪,翻身落到了距离陈钺十步之遥的花坛石栏杆上。汪直幼时好歹跟着梅千张混过一段时间,有些轻功底子在身上。
他一脚踩着石栏杆,做金鸡独立状,居然端端正正,不摇不晃。
“来人啊!”
陈钺大叫一声。
这在院子内外负责守卫的都是他从辽阳城带来的亲兵,在这山海关只听他一人指挥。
他暂时还不知道下一步拿汪直怎么办才好,总归先带人将他制服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话音刚落,二十几个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短棍的武士们就从院落外头冲了进来。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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