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龙傲天误认成老乡后(137)
严嘉诺诺地答了。他看见一向威严的父亲如今却是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父亲如今,是在为什么烦心?”
再想到这段时间里京城赫赫扬扬的几件大事,严嘉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明白了严父烦心的缘由,于是道:“再过几日,周鸿的案子便要开庭了吧?父亲可是在为姐夫家的事情操心?”
他见严父许久没有回应,于是揣测道:“不过父亲放心,既然那个姓路的商人没死,这件事就好办了,只要找人疏通疏通……”
“这些商人的确最重银钱,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什么颠倒黑白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严父不屑道,他身为士大夫阶级之人,对这些倒买倒卖的商人,十分看不起,“不过听说这路家,软硬不吃,咬死了要让周鸿赔他们一条腿。”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身为老丈人,不用周采求到门上,他的立场让他自然便想帮周家的忙——除此之外,周采在事发之后并没有一次上门来找过他。这不得不让他更多生出了几分对周采的好感。
不过想要减轻周鸿的罪罚,最要紧的便是路家的谅解。可据刑部的官员所说,路家的软硬不吃是出了名的——他们甚至自己主动搬到了偏远无人的地方去,免得周家及其相关人等找到他们。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如今他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也就只好作罢了。
不过总算有一件事是让他高兴的。正当他打算回房休息时,门外,却传来了管家兴奋的声音。
“老爷,老爷!”管家兴奋地从门外跑进来,“您让我寻的画,找回来了!”
“什么画?”
严尚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管家见状连忙道:“正是这十年来您一直让我去寻的,那幅祖上传下来的画儿啊!”
严尚书闻言也顾不得形象了。他大步向管家走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小厮手上托盘上的布。在看见那幅泛黄的画卷时,他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山水,群山,蜿蜒的层云……严尚书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的确是当年,被他当掉的那幅画!
“好,好,”严尚书连连道,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总算是把它寻回来了!”
严嘉从未见过向来严肃冷清的父亲如此兴奋过。他求助地看向了管家,管家看着严尚书对画爱不释手的样子,偷偷在严嘉耳边低声道:“这是老爷当初上京赶考时,为筹集路费而当掉的那幅古画。”
“古画?”
“那幅画是前朝林探花所作,后来被林探花的族人收藏起来,传承至今。”
说出这话的人,居然是严尚书。他看着这幅画,满眼都是怀念的神色:“当初我在青州时,家贫却好学。挑灯夜读时,正好有一行大户人家之人路过,那家人姓林,是带着小女儿,从江州来青州探亲的,因风雨耽搁了行程,因此在我家借宿。”
“他们见我读书刻苦,便将这幅画,连同银钱,一起赠给了我。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进书院读书。只可惜我除了他们这家人姓林,有个小女儿,从江州来,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了回报恩人的机会。”严尚书叹了口气,“再后来上京时,为了筹集盘缠,我只能忍痛将这幅画当掉。还好如今,总算是将它找回来了……”
第97章 开庭前日
“之前听过老爷许多次说起过此事, 却不知道原来林家还有个小女儿?”近年来侍候严尚书的小厮进来添茶,没想到却撞上严尚书又开始忆苦思甜回忆过去的发展史,他打趣道, “老爷莫不是对那位林家小姐……”
“荒谬!那位林家小姐当年才四岁。更何况, 女子未出阁时便四处乱跑,这般不守妇道, 那叫什么话?在我家歇脚的, 自然只有她的父亲, 也只是他随口提起家中有一名女儿。”严尚书厉声呵斥道,他看着手中的画卷,眼底皆是怀念, “为父昔年受人恩惠。那时我虽然家徒四壁, 但性格清傲, 绝不肯白白受人恩惠。可惜这家人也不肯受我的报答, 林家家主只说, 日后我考取功名, 为官清正,便是最好的报答。因此, 我一路走来,始终砥砺一等品行,以‘诚’立家风, 一诺千金,平生待人以诚, 绝不负人。长者助才子, 才子立家风、报家国……这是一段应当流传的佳话。”
接着,严尚书顿了顿,又讲起了自己多年来奋斗至今的往事。这么多年来, 每当严尚书兴之所来时,便要向严嘉讲述一番自己从前艰苦奋斗的往事,好“以身作则”、教子女“向自己学习”,这次也并不例外。
往日里,严嘉总会站在严尚书身边,端谨小心地将这段故事听完,并不时地点头反馈。尽管严尚书讲述这些故事的次数已经多到足够让他的耳朵起茧子,但多年来对父亲根深蒂固的尊敬,与盲目的顺从,让严嘉总是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去听这些故事。
可这回他在严尚书讲故事的过程中数次走神,眼光不时地瞟向姐姐所居住的院子。往日里他从这段故事里只是为父亲历经风雨、初心不改的高洁品行而感到骄傲,可这日不知怎的,他越听父亲这样说,越感到厌烦。
……父亲当真是想借自己的事迹教育自己吗?他若只是因寻回恩人之画而有感而发,为什么不多多谈及对恩人的感谢,反而只又说起自己、吹嘘自己?既然如他所说,那姓林的家主对他如此有恩……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去寻林家家主,而只是让人把那幅画寻回来?
“……将那幅画挂在堂屋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若是有人来了,便同他说起这件事……”
不,自己怎么能这样想父亲?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人,再说了,江州姓林的人家这么多,就算是一户户去找,也如海底捞针……
严嘉心里乱糟糟的,转着四书五经、一诺千金、苍白的辩解理由,和姐姐,还有今日他找周逊还书时,提起姐姐的事,周逊曾对他说过的那句……
‘或许你姐姐同周采的相识……并不是如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那般简单呢?’
一诺千金,一诺千金,他姐姐同周采的亲事,也一定要一诺千金吗?
可他姐姐并不幸福,也并不快乐。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此事另有隐情。
“严嘉?!严嘉?!”
严嘉这才回过神来,可他的嘴里,已经不可抑制地说出了那句盘桓在他脑子里的话:“可是父亲对姐姐亲事的处置,也是一诺千金吗?”
“嗯?”
“如今周家……家风不正。姐姐也并不开心。可父亲还是执意不肯取消姐姐与周大哥的婚事。这也是因为,我们的家风,是一诺千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吗?”
“你今日是怎么了?”
“可是,”严嘉不受控制地说着,“这一诺,到底是父亲的一诺,还是姐姐的一诺呢?”
“你什么意思?”
“父亲到底是想遵守严家的承诺,还是……只是想保留严家的面子?即使这代价,是姐姐的命?”
他大张着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段话完全说了出来。可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用圣贤的话语长篇大论地怒斥自己的父亲,居然只是站了起来,道:“……你如今,是读书读疯了!竟敢这样质问你的父亲!”
严嘉看着他,脸色苍白。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在面对他这样不过脑子的质问时,所给出的竟然不是有理有据的辩解。
而是近乎被拆穿了面子里子般的,恼羞成骨。
“父亲,你……”
“把少爷关进宅子里,让他好好反省一番。”严尚书冷冷道,“最近让你多出去放松了几日,竟然连脑子都坏掉了!至于周家的家风,如今案子还没判下来,周家的家风如何,也容不得你置喙!周家与我们,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