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怀孕记(57)
洛兰试图攻击的每一个瞬间都会被羽鸿意给看穿,每一招都被及时躲过。可羽鸿意的攻击也是一样。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从意识到招式,能轻易看穿对方的每一个意图,因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哪怕身体上的差距,也在这种熟悉之中被消弭于无形了。
战斗始终胶着,分不出胜负,甚至看不出谁能稍微占据一点优势。但是这战斗又是出奇激烈的,甚至容不得第三人插手。
慎思已经在边上站了很久了。他起初也想要帮助羽鸿意,牵制洛兰的行动,然而这个意图甚至寻不到尝试的机会。自从洛兰向羽鸿意冲去以来,这场激烈却默契的战斗就容不下第三个人了。如果慎思贸然出手,只会打乱羽鸿意的节奏。
此时此刻,羽鸿意已经脱不了战局,洛兰也被羽鸿意完全牵制。慎思想了想,发觉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便干脆转了身,往通道更深处跑去。
这小子竟然又如此大胆!羽鸿意看到这一幕,手上不禁乱了半分。
幸好,在同一时刻,洛兰也同样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追,亦或是不追?没有灵魂的身体遵循遗留的意识思考着,竟然也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了起来。
很快羽鸿意回过神来,齿门一咬,手上的招式越发凶悍,誓要将对方牵制在此。洛兰也放下犹豫,重新投入到和羽鸿意的交战之中,并试图更快结束这场战斗。
慎思听到身后越来越显得激烈的声响,脚步不停,尽其可能地往更深处冲去,想要看看这被如此大力守护着的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人,亦或是什么东西,能将洛兰这羽鸿意原本的身体控制至此,成为一个守门人?如果看到了那被守的“门”,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答?
通道剩余的路还有很长。慎思足足跑了半晌,终于看到了尽头。他在这个过程中想象了一切的可能,想象了自己会遇到的所有危险,结果却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条通道在他的面前截止了,一面与左右墙壁毫无区别的高墙封闭了眼前的道路。而在这尽头处……
什么也没有。
慎思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呆愣。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还在四周飘荡,可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光秃秃的一面墙。慎思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一面墙,很硬。
他退后一步,从袖中取出几件这段时日收集到手的神器,接连朝那墙壁轰去。火烧水浇,大力冲撞,什么都试了,却毫无效果。不管他怎么做,眼前都根本不像是一扇可以打开的门,仅仅只是一堵墙罢了。
慎思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开始在四周搜寻,希望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却依旧什么也没有。所以这个地方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守门人”究竟在守些什么?他根本找不出其中的答案。
打斗声再次在后方响起来了。
羽鸿意和洛兰一路交战,一路或牵制或反击,终于还是渐渐也来到了此处。此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身体上的差距终究开始有所体现,羽鸿意开始体力不支。
“还是分不出胜负吗?”羽鸿意战到这个地步,几乎破口大骂,心中不甘得很。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自己交战,却没能战胜,反而最后要败给体力不支?这个结果实在憋屈得很。
慎思方才大闹的烟尘还没有散去,那面光秃秃的墙壁同样出现在羽鸿意的眼前。可此时的羽鸿意,甚至无法分心去关注什么墙壁了。
“公子,”慎思摇了摇头,暂且将方才所受到的打击忘却,专注眼前的战斗道,“你一直没出杀招。”
从最初观战至此,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羽鸿意也没有否认,只是自嘲笑道,“好歹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啊。如果下了杀招,这身体万一废了呢?”
“你还能回到这个身体里去吗?”慎思问他。
羽鸿意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有些分不清这就究竟是反问还是单纯疑问,他应该期望还能回去吗?当然的,他很期望,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如果你不能回去了,你便不需要有任何顾忌。”慎思道,“如果你想要回去,那就更不能有这顾忌。”
羽鸿意在激战之中勉强笑了笑,“怎么说?”
“因为那是你的身体。”慎思看着他,“如果你不能将他彻底击溃,他能让你回去吗?”
这一句话就犹如一道响雷,一下子炸开了羽鸿意心底的思绪。
是啊,确实是这样的。打从第一眼看到开始,不,更准确来说,是还在百雾海中,还在这漩涡外面时开始,羽鸿意就感觉到了,这具身体在吸引他,在呼唤着他的回归。可是为何他无法自然而然地回归,还要在这儿与自己的身体交战?
这不是因为背后有谁在控制。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不可能干涉灵魂与身体的联系。这仅仅只是因为,眼前这句身体不是别人的,是他羽鸿意的。是那个杀伐王,洛兰-阿修米亚。
高高在上,傲慢至极。这傲慢甚至不需要显露,就刻在骨子里。哪怕是自己的灵魂,想要重新占据这身体,也非得先将其打服了不可。
羽鸿意勾起嘴角,手中原本凶悍的招式突然一转,变得有些飘忽了。而在这飘忽之余,刃尖的光芒又越显凌厉。羽鸿意整个人的气质都起了变化,仿佛不再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猎人,一个杀手。
他不再顾忌是否会损害对面的身体。因为如果无法击溃,这具身体再如何好,也无法再成为他的。
意志的改变,很快就反应在了招式上。羽鸿意就像是一条等待时机的毒蛇,随时等待着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
凭借对对手惊人的熟悉,他很快找到了机会。
那是一个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是破绽的破绽。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却偏偏被他紧紧捉住。
羽鸿意手中骨矛往斜里一突,径直捅入了对方的胸口。
“公子!”少年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在他身后响起。
随后传达而来的,才是身体的疼痛。羽鸿意勾着嘴角笑着。他的身体上也同样扎着一根长矛,同样被对面的洛兰给捅了个对穿。
所以才不会有其他人认为那是个破绽啊……想要捉住这个破绽,必然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确实击溃了对方。
“我赢了。”羽鸿意笑着说出这句话,声音很低。他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
他感到慎思扑了过来,猛地接住了他几乎滑落在地的身体。而洛兰则后退两步,靠在了尽头处的那面墙壁上。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玉块贴在了羽鸿意的胸口,拼命治愈着他的伤口。是那东庆皇族祖传的神玉。
有这神玉在,应该是死不了了。
可羽鸿意的视野还是变得越来越黑,仿佛整个躯体的感觉都在流失,就连伤口的疼痛都渐渐感受不到了。
当着黑暗到了极致,却又猛地变亮起来。
胸口的疼痛突地重新猛烈起来,叫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见慎思正跪坐在他的眼前,怀中抱着他的躯体。
不不,准确来说,是慎思跪坐在他的眼前,怀中抱着羽鸿意的躯体。
而他自己,此时却站立着,背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的感觉再一次清晰起来,熟悉的,而且是久违了的。但是胸口的伤势不断喷涌着血液,叫他从四肢开始发冷。
“慎……”他想要开口说话,告诉对方眼前的情况,声音却低若蚊蝇。
还不等他再度开口,整个人却往后一倒。
背后原本坚硬冰凉突然一空,发出一道淡淡的蓝光,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最后的最后,他只看到那个仍在焦急治愈怀中躯体的少年猛地一顿,抬起了头,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小子,你认出我来了吗?
淡淡的蓝光布满他整个视野,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第111章
他在一片淡蓝光芒的包裹中反思着自己的莽撞。他方才太急于取得这一场胜利了,最后竟然让两具身体都受到重伤。明明慎思就在边上,只要有一具身体的伤势稍轻,他就落不到眼前这个境地。
……所以那小子现在认出他了吗?
还不等他更多地纠结这个问题,充斥着视线的淡蓝光芒便逐渐暗了下去,成为一种深沉的黑色。这里就是“被守护的门”内吗?是啊,之前这具身体分明靠在墙上,他回来之后却被吸了进来。
这里究竟有着什么?他试图分析眼前的状况,但就连他的意识也开始朝这黑色的底端坠去,渐渐化为混沌。
就在一切都变得暗淡虚无之时,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不不,那东西不在这“被守护的门”内,而是在他身体的最深处,在意识的最底端。那是一团被遗留下来的意志。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就是这团意志在操纵这具身体,做出那些纯粹遵循规则的类似本能的举动。
羽鸿意将意识靠近过去,而后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地发现,就连这团意志也是出奇熟悉的。
这是他自己的意志,被他自己留在这里的。
就在接触到这团意志的同时,大段的记忆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战场,看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
他看见自己紧咬着牙关,将手中黑色长矛舞得像一条游龙,抵挡着眼前敌人铺天盖地的攻势。那攻势打到地上,顿时便如轰然巨响,激起一地的碎石,就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可他的神色却依旧平静,毫不动摇,只信赖着自己的实力与手中的武器,身形游走,一步步欺身靠近着那看似可怕的敌人。
站在他面前的敌人,正是那些圣职者中口中不断传颂着的光明神。但在他的眼中,这只不过一个利用了人们的信仰的恶神罢了。
他与这恶神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就连脚下的山崖都几乎轰平,他终于将长矛扎入敌人的胸口,勾出了那枚存储了恶神大部分力量的神核,紧接着矛尖一甩,径直便割下了恶神的一颗头颅。
神核落在地上,被他狠狠碾碎,彻底化为一团纯粹的能量消散于空气之中。恶神失去复活的能力,那颗头颅就落在他的脚边,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他。
而他只不过是仰天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头颅串在自己的矛尖上,一步步走下了这座被称为神明居所的高山。山脚之下,他所带领的战士们仍在和那些仍旧盲目信仰恶神的神职者们交战着。直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手中恶神的头颅被所有人看到,那些神职者们才终于失去了信仰,一个个丢下手中的武器,伏地痛哭。
“吾王!”他手下的战士们则痛快地欢呼着,“吾王无敌!”
银亮的战甲耸动着,仿佛铺成了一片海洋。
他微笑着,一步步走了下去,走向自己的子民,宣告自己的胜利。恶魔已死,恶神已诛,笼罩着世界的阴影都已经消除。他将凯旋而归,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向新的篇章。
这是一段熟悉的记忆,这段记忆在此之前便已经被他回忆过无数次。
以往无论如何回忆,这段记忆都只到这一刻为止。而后便是无尽的虚空,异世的漂泊,以及那个将身体借给他的名为羽鸿意的青年。这叫他一直以为他就是在这一刻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曾经怀疑这是恶神临死前的反噬。
但此时此刻,这段回忆竟然延续了,他看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在手下那些战士们的拥簇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安抚了焦心等待已久的养子,并开始着手安置那些迷茫的神职者们,处理恶神所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唯有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比他原本所以为的更令人头疼。
“新的恶魔正在形成,新的神明正在诞生。”在手下所交来的报告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明确地阐述出了这么一种现象。
是啊,新的恶魔正在形成,新的神明正在诞生。
他重新来到大陆的四角,去了之前斩杀四头恶魔的地方,将新的恶魔雏形重新斩杀。可是黑色的恶气依旧在此处汇集,新的雏形又将在不久之后诞生。他在这些位置布下许多士兵,命令他们代替自己遏制恶魔的重生。
随后他又再度来到之前与恶神交战的地方,第二次爬上那座位于世界中心的高山。距离上一次过来不过一个多月,此地却依旧满是疯长的植物,以及许多出奇凶悍强大的动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生物还在变得越来越强。
留到最后的最强的那一个,强到没有人对付得了的时候,便是新的神明了。
“光明神最初便是这么诞生的吧。”他站在手下们的面前感慨着,“光明神诞生于世界中心,不是因为他选择了这里,而是这里造就了他。”
“陛下,”身旁的手下汇报道,“这里的能量太密集了,元素的浓度几乎在其余地方的千倍以上。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在恶神死掉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是啊,因为恶神截取了这些能量,化为了自身强大的源泉。”他说到这里沉默片刻,然后抬起了头,眺望向远方,“但这些能量太驳杂,如果一概吸纳,很可能会侵蚀他自己的神智。所以恶神需要制造出承载负面能量的分身,所以他才制造了恶魔。”
“恶魔们已经在大陆的四角盘踞了太久。”手下叹道,“那些负面的能量已经记住了恶魔的形态,已经形成了某种惯性。”
“一旦汇集就会形成新的恶魔的惯性。”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问道,“为什么负面能量会在那里汇集?”
那手下一时答不上来,便连忙派人再去研究。
结论也出来得很快:准确来说,所有的能量都会在那儿汇集。只是因为恶神一直将充满负面能量的分身安放在那儿,让那些负面能量越演越烈,最终将一起汇集过去的其余能量也都污染了。
“诞生恶魔的大陆四角,似乎是四个出口。”那手下道,“能量之所以往那边汇集,是因为它们通过这些出口被排出这个世界。”
“出口?”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眼前,“那这就是入口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山洞。山洞开口极大,内里却越来越窄,像一个漩涡。只是站在这个洞口,便能感受到磅礴的能量正从里面喷涌而出,冲刷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几乎就在话音刚落时,一头凶恶的野兽从洞内扑了出来,直扑他的咽喉。他长矛一挑,将那野兽击倒在地,却连手腕都被震得生疼。再定睛一看,这么凶悍厉害,个头和熊一样的野兽,其实不过是一只白白的兔子。
“站在这风口浪尖。”他感叹道,“哪怕是一只兔子,如果无人诛杀,活到最后,也会变成新的神明。”
“陛下!”那手下单膝跪地,突然进言道,“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是你诛杀恶神之后应得的奖赏。与其让别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窃夺这份力量,不如干脆让你来的占有。陛下,请成为我们新的神明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好半晌,那手下额头上都几乎落下了汗珠,他终于开了口,“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吗?我诛杀恶神,不仅仅因为他是恶神。最初的最初,他也未必想当个恶神。然而得到了力量,得到了永生,谁又能克制住自己?如果神明失德,又要过多少年,才能再出现一个弑神之人?”
说着,他迈步走入了洞内,“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可是陛下……”那手下在后面道,“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东西来变成新神。除非你能杀死所有可能成为新神的生物,可是你能一直守在这儿吗?”
很显然,他不能。
他沉默地往山洞里面走着,不知多久之后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面似乎遮蔽了一切的墙壁。但是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磅礴的能量正是从这面墙的后面喷涌而来。
这不是一面墙,而是一道门。
门后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与赫贝尔大陆能量想通,关系紧密,却融合得并不完全的另一个世界。
他抬起手中骨矛,狠狠抽打在墙面之上。一道淡蓝的光芒被激发了出来,映照在他的视野之上。
回忆中的这道蓝光,与之前包裹住自己的那些重叠了。
羽鸿意的意识终于从那段记忆中脱离出来……不,此时的他,应该被称为洛兰,洛兰-阿修米亚。
他的意识依旧滞留在身体内的最深处,而那团带着记忆的意志正漂浮在他的眼前。
“原来如此。”他低声叹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不,更准确来说,确实有人设计了这一切,但那个人就是我。”
那团意志也在他面前化为一个人形,就像是他的一道影子。
影子叹道,“太狼狈了。为了把灵魂剥离出去,投入通道之后的世界,你竟然丢失了最重要的记忆,忘却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虽然丢失了一段记忆,但这只是可以承受的意外。”他勾着嘴角笑道,“无论我有没有这段记忆,无论我是否知道到达新的世界之后需要做些什么,我都不可能沦为平凡。我是君临天下,集全世界气运与一生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遇到些什么,我都会爬到同样的位置。不是吗?”
影子也跟着笑了笑,“已经都想起来了吗?”
是啊,现在已经都想起来了。想起了他做出这一切的缘由,以及他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影子道,“杀死恶神之后,我看到了新的敌人。”
洛兰笑着伸出了手,“敌人的名字叫规则。”
他要改变这一切的规则,最干脆的办法就是让这条通道不再是通道。而要让通道不再是通道,最干脆的办法,就是让这两个相连的世界,彻底融合。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媒介,在背后做一个狠狠的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