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173)
我们俩维持异地恋挺长一段时间,书信、节假日见面都有做到过,但练习次数还是随着时间递减,最后渐渐地完全没了联系。
从这两次失败的恋爱中我都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后一次,让我愈发明白了阶级的差异真的会导致两个人最终无法在一起。然后,我也越来越明白,儿时对路西法的迷恋,或许真的只是迷恋,连爱恋都算不上。当时之所以会这样疯狂,还是因为是第一次。
恋爱多了,人对这东西也就不再那么执着。
和第二任女友分手后,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也就没再试图和女孩子拉近关系。
6014年初,和一帮能天使在去魔界的路上,我非常倒霉地在天界之门外碰到了正在陪男友修翅膀的第一任女友。
本想绕过她直接飞远,她却在身后大声叫道:“伊撒尔?是你吧!”
同时,旁边的哥们儿用胳膊肘子撞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态。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又象征性地朝她的方向飞了一小段:“啊,是安娜呀,什么事?”
“我……”她眼中写满了愧疚,甚至有泪花闪烁,“我和我丈夫,都 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略微诧异后,我有些郁闷了:“结婚了啊?恭喜。”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他劈腿找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害了你……你一定觉得很难过吧……”她气不过地看了一眼身旁高大壮硕的男人,用力在他身上拧了一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没事没事,我没往心里去。”
说是这么说,其实那股憋着的闷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可能我还是对这女人动过真感情吧?不然也不会看到他们就如此烦躁。
“伊撒尔,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补偿你。”
“真的不用,我真的还好……”
我尽量客气地和他们对话,以免他们看出我不爽,觉得我是个没胸襟气度的男人。
但话刚说到一半,我也看见了他们身后高空中大片靠近的天使群,正在摆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天界之门上,圣浮利亚的黄金旗帜在风中猎猎抖动。第一重天无边无际的烟云像是模糊记忆的水墨,日以继夜地盖满了人生漫长的领地。
罗马式的高大门柱下,炽天使群抖落了满地金灿灿的羽毛。
大天使长带着天国书记在战天使盖瑞尔面前停下,和他进行简短的问话。他们就站在离我五米以内的地方。
这一刻,整个世界变得格外空旷,像是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天界之门外的空气,也从来不曾如此稀薄。
安娜和她男友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我只觉得光是看看那个人的侧影,都已经令自己觉得呼吸困难。
我以为他和别人一样。
我以为自己早忘了他。
我以为自己长大了。
但不是这样。完全不是。原来对他那种单纯的、傻子一般的迷恋,早已在小小的心腔里坏死了,变质了,并且在我与别人陷入热恋的时候,在我完全放下防备的时候,悄悄地进入全身的皮肤、血液、骨髓。
现在,我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填满了无法发泄又压抑的痛苦。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最终结果,居然是绝望。
察觉到我诡异眼神的安娜终于转过头去,吃惊地叫了出来:“哇,那居然是路西法殿下和梅丹佐殿下……”
梅丹佐这一日文绉绉地戴着眼镜,目光经过我身上的时候,推了推眼镜:“路西法殿下,那边站了个孩子,长得简直就像红白玫瑰花瓣做成的米迦勒。”
路西法扫了我一眼,淡淡对梅丹佐说道:“你的审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
他的话没说完,目光竟也锁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心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他不会认出我了吧?
“你也在看那双眼睛对不对?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简直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啊,啊哈。”
然后,我看见路西法走下天界之门的台阶,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他的个子很高,我微微浮在空中都刚好与他平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对我轻轻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路西法殿下,我叫伊撒尔。”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心中如此希望他能认出我来,却又矛盾地害怕他认出我来。
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平静,表情也没什么起伏:“伊撒尔。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也叫这个。”
“哦……”
我太紧张了,只是眼神闪烁地四下乱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
而他更厉害,根本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直接转身回到炽天使群前,带着他们往第一重天的东面走去。
这之后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家的。我只记得自己最后倒在床上,精疲力尽地用枕头捂住头,连续几个小时没有换动作,没有发出声音,枕头上盖住眼睛的部位却全部湿了。
第二天清晨从床上醒来,我起身看了看镜子里肿着两颗核桃眼的自己,厌倦得恨不得立刻把镜子砸碎。
明明告诉过自己几百次,不要再受路西法的影响,他对自己做过那么狠得事,让自己颜面尊严全无,再想他你就是个贱人大贱人……可是,心里却知道,这一次简单的见面,又会影响自己很久很久。
我洗漱完毕,沿着合租公寓的楼梯向下走。
这是一个租金非常便宜的公寓,所以环境比较恶劣:墙脚丢堆着生了青蓝霉痕的陶瓷;蜘蛛网将一个桅杆和墙脚连在一起;耗子在废弃的椅子上打了很多个洞;每天早上起来,几乎都能听见楼上住的贫贱夫妻扯着嗓门吵架摔东西。
尽管如此,这个公寓却有美好的地方——它的正面对着繁华喧闹的耶路撒冷城,背面对着城郊的山野,上面爬满了成片的石楠花。
那些鲜红的花朵不甘于盛开在青绿的草地上,甚至蔓延到了我们家楼下的房间里,生锈的烛台上。一场大雨过后,它们似乎比以往更加耀眼。一场大雨过后,它们似乎比以往更加耀眼,怒放的花蕊像是无数娇艳的眼睛,正自下仰视着我。因为有了这些生机勃勃的花朵,它们把视野染成了嫣红色,在崭新的清晨中变成最灿烂的风景。
我与这些石楠背向而行,看向另一个繁华的世界。
风声从山野中翻滚而来,像是浪花拍打着海驾。
我透过狭长黑暗的过道,看见住在楼下的老人掏出钥匙环打开铁门。因为四周过于安静,开门的老人慌张的抽气声也变得异常明显。
我看向他的方向,见他毕恭毕敬地朝着一个方向行礼,是那种只会对上级天使做出的弯腰大礼。
“伊撒尔啊,啊,你是说那个早出晚归的蓝眼睛孩子,他是住这里。”说道这里,他转过身看着我,对我伸出了手指头,“刚好他就在那里,殿下可以直接进去找他。”
门外的人伸出一只手,对着老人的方向摊了摊手。那只手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手腕上有一串银色的手链。
然后,一个座天使的侧影出现在门外,把一袋沉甸甸的金币递给老人,然后退回了戴白手套的人身后。
老人又恭敬地行了礼,杵着拐杖走出大门。
我对那串银手链太熟悉了,一下紧张得不敢动弹。
路西法来这里做什么?他找我做什么?不会专程跑过来又对我踹一脚吧?那也太搞笑了一点。为了避免再次受刺激,我是不是要现在从后门飞出去逃掉?可是,大天使长想要捉的人,怎么可能捉不到。如果他想踹我,我最好是趴在地上,选一个不会让他觉得硌脚的姿势让他舒服地踹。
没有多想的时间,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已经出现在门前。为躲避蜘蛛网和破损的房檐,他微微低下高贵的头颅,一路走到我的面前。
不等他完全走近,我已没出息地又不知所措地唤道:“路,路西法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