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7)
隔壁还在吃早饭,傅北见她怀里抱着一个饼干盒子,神色微动。
傅爷爷难得先开口问:“还没吃早饭?”
以为这是带在路上吃的,毕竟时间还那么早。
乔西摇摇头,应声:“吃了。”
她很乖,知道不会打搅一家人吃饭,抱着盒子到沙发上坐下,陈妈端了一盘瓜果过来,她都没怎么吃,只抓了一小把干龙眼装兜里。
老太太叮嘱傅北:“要多照顾小西,她才去学校,应该还不适应。”
小学部和中学部隔得远,哪来的精力和时间照顾,傅北没说什么,带着小孩儿出去。上了车,见乔西像揣宝贝一样护着饼干盒子,她低声问道:“给谁的?”
乔西坐在旁边,闻声,靠过去一些,傻愣愣实话回答:“给欢姐姐的。”
赵拾欢说要给她带吃的,她不会白受人家的好,拿饼干做交换。
傅北瞥了眼盒子表面,终归没再问,面无表情看着前面。
司机要去接周佳琪,后面两个座位都有人,周佳琪只能坐副驾驶,听到司机说以后乔西都会一起,周佳琪差点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乔西没来之前,一直都是她跟傅北一起坐,眼下忽然改变,她蓦地有了一种危机感。
几岁大的小孩子世界都简单,接触到的事情少,还比较单纯,但亦容易嫉妒,心眼儿就那么大。周佳琪这下完全把乔西当敌人了,进教室后故意用凳子堵着走道,不让乔西过去。
乔西都不带搭理的,背着书包走另一边,气得周佳琪不行。
年纪小,做事幼稚,但是伤害不小。周佳琪搞小团体,嘴甜地把班里的同学哄到自己这边,偷偷说坏话,乔西是北区来的,打过自己,脾气很坏……
刚刚转到新班级,同学们都不熟悉乔西,也天真得很,听周佳琪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个连连远离乔西。小孩子喜欢从众,听风就是雨,没有判断能力,孤立冷落同学却不自知。
乔西就孤零一个人坐最后面,清楚是周佳琪捣的鬼,不示弱地狠狠瞪一眼。
“以后不准跟着北姐姐,不准跟我一个车。”周佳琪蛮横地说。
“谁稀罕跟你一个车,”乔西厌恶回道,顿了顿,“那是傅奶奶家的车,你不想跟我一起就不要坐。”
打小就牙尖嘴利,知道吵架要一击中的。
周佳琪满脸涨红,找不出话回答,憋了半天,等到上课铃响后不得不先走开,小姑娘坏心思不少,走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把乔西的笔盒打翻,差点就把饼干盒子一起打落地。乔西向来吃软不吃硬,知晓这是故意的,不管是不是要上课了,走到周佳琪座位旁边,刷地把她的笔盒扫落在地。
周围人都看呆了,没见过这么横的女孩子。
周佳琪直接泪盈满眶,泪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为此,老师还把乔西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一顿。无奈小孩儿死倔,怎么都不肯低头,更不会道歉,这件事只能轻拿轻放,当做没发生过,毕竟是私立学校,班上哪个学生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的,老师们都知道要迂回处理事情,尽量别闹大。
可嘴长在周佳琪身上,不到一个下午大家都知道了乔西摔笔盒的事。
傅北和赵拾欢也知道了,看着泪眼婆娑的周佳琪,赵拾欢明显束手无措,实在被哭得头疼,她只得安慰两句。
乔西抱着饼干盒子站定,从头到尾不解释一句,不论是被叫去办公室还是现在,眼泪都没掉一颗,嘴巴紧闭着,独自到副驾驶坐着。
两个都是小孩儿,而且还有一个在哭,赵拾欢不好偏向乔西,坐在后面不住地哄周佳琪。
“行了行了,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别哭了啊。”
周佳琪挺能流泪,哭着哭着就往赵拾欢怀里钻,赵拾欢为难不已,片刻,还是拍拍周佳琪的后背抚慰,并踢了下无动于衷的傅北,不情愿道:“哎,你也说两句话,别跟煞神一样。”
傅北没理,全然不关心这些。
赵拾欢感叹:“冷漠,哭半天了都没一句话。”
车子启动后,周佳琪才渐渐不哭,她没敢朝傅北那里挤,知道傅北不会管自己,抵在赵拾欢怀里望了眼前面,乔西被座椅遮住了,看不到什么样。
傅北抬眼看了看副驾驶,小孩儿双手紧紧抱着盒子,脑袋微微仰起,动也不动地盯着前面。
又委屈,又死倔,一副死不认错的架势。
第8章
七八岁,还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加之换了新环境不适应,周围没谁真正关心自己,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受了委屈就憋着。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敏感,没人能打开她的世界。
许多人都是这样,不缺物质,但孤独,习惯了自己撑着。
而且因为双方太小,家长们只当是两个孩子间的玩闹,不会过于在意,顶多私下里不满几句,可明面上都不怎么当回事,亦不会指责谁。大人考虑事情向来周到,不会因此而撕破脸皮,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长期不变的道理,谁哭谁占上风。
赵拾欢给乔西带了吃的,可怀里还有一个在哭,就不好再拿出来,直到下车都没能理一下前面的乔西。
等到赵拾欢和周佳琪都下车离开,副驾驶座的乔西才动了动,侧身看向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抵达乔家门口,乔西跟司机说了声“再见”,费力地双手关上车门,背着书包慢吞吞走进家门。
傅北在后面坐着,没管。
接下来的几天,乔西每次都一个人坐副驾驶,到了学校就默默往校门口走,谁都不理。有两回赵拾欢喊,她当做没听到直接闷声要走。
赵拾欢就把书包拉着,不让走。
“小孩儿,生气了?”
乔西满不在乎地说:“没有。”
“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要迟到了。”乔西只说,把书包扯回来抱着,转身就离开。
赵拾欢轻笑一下,倒不怎么上心,回头搭着傅北的肩往中学部去,边走边说:“乔西脾气挺大的,还闷着不吭声。”
傅北神情淡漠,看不出深的情绪。
“你别惹她不就行了。”
赵拾欢挑眉,“哪惹她了,没有啊。”
傅北不解释。
因为摔笔盒,很长一段时间里班上都没人敢跟乔西接触,老师十分为难,到底不好管,只能委婉地告诉小同学们要和睦相处,不能搞孤立,有的孩子听话,慢慢也会和乔西说两句话。
乔家两口子最近很忙,忙到无暇照顾孩子,成天不见人影。
乔西吃完饭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着,有时候会到家门口坐着等。
老太太每次瞧见了,都会念一句:“怪可怜的,唉……”
有时候会让家里的帮佣去叫乔西,让人来这边坐会儿,但不知为什么乔西不愿意来。
傅北站在二楼阳台上,夏季夜晚的风带着消散不去的热意,吹得心里烦躁,无端端生出焦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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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得高,光线强烈刺眼,露水和雾气还没完全散掉,就有些焦躁,六月的天气总是又冷又热,直至上午十点多才真正热起来。
店里还是没客人,乔西乏累地守在前台,算着时间准备十一点就点外卖。
她感到有点热,不过没敢像之前一样穿薄薄的吊带,昨夜那人太过折腾,不客气地留了不少痕迹,胸口一大片都是,幸亏没留在颈项这些看得见的地方。她真够狠的,故意说那样的话刺激傅北,明明清楚对方是哪种性子,还是我行我素。
乔西底子里就长偏了,做事全凭自己高兴。
当年傅北出国走得决绝,现在她也乐意折腾,想做就做了,并不觉得有多吃亏,总归还是被服侍的那个,享受到了。她不在乎傅北怎么想,心思捉摸不定,不给人添堵不舒坦似的。
傅北是在意的,尤其是听到那番话,恨不得能把她拆骨入腹,完全吞噬殆尽。
中午吃过饭,店里终于迎来一个客人。
对方很年轻,一张脸稚嫩,长得比较清秀俊逸,一看就是未成年,进门后就甩张图过来,拽得二五八万地说:“给我纹这个。”
图上是个十分非主流的骷髅头,许多人纹身都会选择纹骷髅,好似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霸气。社会对纹身有误解,众多有纹身的人对这个也是,乔西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抬抬眼看看这小子,慢悠悠地问:“身份证带了吗?”
男生一愣,不满道:“纹身还要带身份证?”
“多大了?”她懒得解释。
男生抿抿唇,纠结了一瞬,“十八。”
乔西好笑,又问:“高三学生?”
男生有些不自在,如实回答:“大一了。”
附近有个大学城,不知道哪个学校的,乔西没兴趣多问,打量对方两下,回道:“本店不接待未成年,成年了再来。”
男生登时脸通红,可能是自觉丢面子,语气强硬地说:“前两天刚满的十八,成年了!”
乔西不愿意搭理,头都没抬地说:“门在那边,自己出去。”
好不容易来一个客人,结果被直接气走。
做这一行得有职业操守,昧良心的钱不能赚,现在网络发达了,大家都爱追求新潮,年轻一辈尤其是未成年对纹身特别热爱,好像在身体上纹个图案就能多酷一样。小年轻们还在读书,不懂社会对纹身有多大的偏见,亦不会考虑到将来求职的问题,指甲那么大一块图案,都可能对进入某一行造成巨大的阻碍。
好友唐艺打电话过来,让晚上去大学城那边吃饭。
唐艺是乔西的大学同学,亦是四年的室友,如今在理工大学当助教,平时跟乔西联系最多。
两人关系铁,这些年都是相互扶持。
唐艺读书还行,只是当年高考考得不咋样,失利以后才报的理工大学,考研目标定得太高又落选,最后只能留在本校,现在混得还不错,一边读研一边做助教,目标毕业以后能留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