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gl](90)
谢曜灵唇略张了张,慢半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还好对面的人没察觉到半分不妥,习惯了她接电话不先开口,主动地开口说道:
“您让我查的事情有了点眉目,谢小姐,要不是您的描述,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那儿都没人住了,荒了许久,您是对它哪儿感兴趣啊?”
谢曜灵没说话,不打算向对方透露自己的心思。
好几拍的呼吸节奏过去之后,电话那头的人一拍脑门:“嗨,瞧我这嘴,瞎打听——您别生气,是这样的,当地的文献资料和记载有是有,但我总觉得好像又被什么人修改过,正托人从省里给我调资料和备案呢,结果马上就能出来。”
谢曜灵终于肯开金口,发出一声:“嗯。”
直到那边说完能够交答案的日期,谢曜灵才不紧不慢地道了声‘谢谢’。
然后她朝沈棠的方向略侧了侧脑袋。
沈棠嘿地一声笑了出来,将举得有点泛酸的手臂放下来,挂了电话之后说她一句:“我这服务是不是能给个五星好评啊,谢大爷?”
谢曜灵面不改色地接道:“行。”
沈棠将她的手机给塞回兜里,笑眯眯地踮着脚突然凑近她,谢曜灵被她这亲昵的动作吓得僵了一下,差点以为她要亲上来。
毕竟是在机场,大庭广众之下,也许还能恰好被某个找不到新闻的狗仔给拍进去。
就在谢曜灵身形顿住的刹那,她听见沈棠轻飘飘地落出三个字:
“美得你。”
小花在旁边目不斜视地走着,假装自己全场最瞎。
谢曜灵还没来得及对沈棠的故意捣乱做出反应,手机铃声就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谢家打来的电话。
而且还是谢老头子亲自给她来电——
谢曜灵心中对某些事情有了猜测,但接起电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也对老爷子的目的有了点猜测。
果不其然,只听见对方说道:“今年的世家大会已经定下了日子和地点,分家这一年的好苗子太少,我不打算让他们去。”
谢曜灵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顿了几秒钟,她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对方听了她的应承,没有要虚与委蛇跟她再客套两句的意思,只说出了时间和地点:“一周后,雪岭下的白石村就是这一次的比试场所。”
那边通知完一声之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唯有谢曜灵止住了脚步,手里放下电话的动作也是一缓,旁边的沈棠正在问小花附近的美食,见着她的举动,好奇地问了她一句:
“怎么了?”
白石村……
恰好是她要调查的地方。
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谢曜灵的眉头蹙了蹙,又很快松开,对沈棠摇了摇头,将手机递给她,低声道:“帮我拨一下昭华的号码。”
沈棠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变化,有心去问,又直觉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依言照做,然后在旁边等着她。
连小花后来再推荐的泰式餐厅,也表现出一种兴致缺缺的模样。
“老大!啊啊啊对不起我和死胖子太兴奋了!忘记跟你说了!人——抓到了!”
彼时昭华正和秦稹在审讯室内喝咖啡,心情并不是愉快二字所能描述的。
“从之前的‘画皮蛊’那案子我就憋了一肚子火,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敢到老大的面前嚣张放肆,她估计是没想到你恰好吩咐了我和胖子堵在她的去路上,这才能将她一网打尽。”
昭华的声音里满是愉快和兴奋,就差蹦起三尺高,隔着电话给谢曜灵送飞吻。
谢曜灵却只是淡淡一声‘嗯’,然后问道:“审出什么了?”
昭华如实汇报了情况,说起王乐瑶身上背负的案件,末了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疑惑也顺势报上:
“对了,其实抓到她的时候我们还蛮惊讶的。”
“她像是刚被人暗算过一场,身上浑是伤,半个傍身的物件都没有,就连蛊中的力量都不够,我和胖子都没费什么劲儿。”
谢曜灵:“哦?”
昭华怕她不信,之后又刻意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谢曜灵在这头沉气听着,半晌后倏然问了一句:
“她身上有项链吗,一条蓝色的,挂坠像石头一样的项链。”
昭华茫然道:“……没有啊。”
谢曜灵轻声道:“嗯,你们继续,有新的情况再汇报。”
说罢她将电话一挂,在和沈棠从机舱里一路走到机场门口的短短距离内,已经达成了接通三个电话的成就。
尔后对旁边的人一扬下巴:“就刚才说的那家店吧。”
沈棠刚才听她提起那条项链,后脖子又有点发凉,此刻对她这样无缝衔接的思路有些发蒙:“什么店?串串香锅?麻辣烫?还是法国餐厅?”
谢曜灵刚才只顾着回想在樟县一中的事情,加之又在跟昭华通电话,脑子还空出一半接着分析几大世家此次比试的地点。
她能注意到沈棠和小花那只言片语里聊到的餐厅评价实属不易,着实没想到原来吃的话题已经跑出去了这么远。
顿了顿,她开口接道:“……泰式那家。”
沈棠说了个‘好’,一拍手跟小花吩咐道:“就楼下路边那个串串锅了,又便宜又好吃。”
谢曜灵:“……”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沈大小姐因为她的行程过于忙碌,生出了稍许不满。
小花夹杂在两人的中间,握着手机阵阵犹豫,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给餐厅打个电话预定位置。
于是就这么一路安静到了自家的车上。
沈棠坐进后座,看了看旁边谢曜灵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又瞅了瞅小花不住回头时脸上露出的为难。
半晌后她对小花抬手指了指前方:“你,不许回头看。”
小花早就对她们俩的‘特殊关系’有了点猜测,尤其是金姐在最近的一通电话里,话里话外都有点拨她的意思,于是此刻相当有做电灯泡的自觉,乖巧的转过身。
然后她就听见后头传来沈棠非常淡定地一句话:
“好了,你现在可以开始哄我了。”
小花:“……”
我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
谢曜灵会的东西很多,进能持杖驱妖魔,退能手巧折纸人,偏偏哄老婆这项业务还没开通,这就站在了实战练习的起跑线前,着实有点为难。
她摩挲着光滑的手杖柄,手心里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沈棠话音落下,凑到了她的跟前,目光在她的五官间追逐。
第一次见面就对这人的模样格外深刻,没想到朝夕相对了这许长的时间,竟然还是没看腻。
甚至在很多的时候,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谢曜灵的人格、气质都在不断地加持着这张脸的魅力。
都快要让她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这人砰然心动的。
也许是自己每一次遇险的时候,对方都会恰到好处地来到身边,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对她生出这么重的依赖来。
哪怕生活像现在这样,沐浴在日光中,像是寻常人一样,什么糟心的、阴暗的事情都遇不上,却仍然想要和对方待在一块儿。
想到这里,沈棠的视线转了转,发现前头的司机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而小花转头看着窗外,仔细地研究车水马龙里的风景。
下一刻,沈棠凑到了谢曜灵耳边,悄悄地说出了一句话。
小轿车从高架桥上行驶过,恰好从某束光柱间穿过,金色的光亮将谢曜灵半边的雪白照亮,映出她通红的半张脸。
刚才沈棠小声嘀咕出的主意还在她脑海里打转:
“你是不是傻呀?我现在这么喜欢你,你只要亲我一下,我哪里还舍得跟你生气?”
光听语气里那股纯真的气息,就散发出无尽的勾人魅力,仿佛学生时期坐在旁边的同桌,凑过来说的一句悄悄话。
然而谢曜灵却听见了身旁人唇间漏出的轻笑声。
刚才那句话,逗得她再一次脸颊泛红,沈棠对这个成果满意的很。
好像话本故事里的妖-精,只要能引得道士破了功,就如同完成了一桩天大的事业。
谢曜灵有些恼意,不想显得自己轻易就中了对方的计,却偏偏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无可奈何。
直到下了车,跟沈棠吃的一餐午饭,也忘了自己嘴里究竟嚼过什么味道。
沈棠其人,天生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光是在车上调戏了那么一番也就罢了,在餐厅也不老实,借着给谢曜灵夹菜、递盘子的机会,时不时还碰一下她的手。
就像这样——
沈棠握着谢曜灵的手腕,将她的左手往旁边挪了挪,直到指背挨上一片冷瓷盘,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帮你拿了个空盘子,不喜欢的菜可以挑出来放在这里头哦。”
谢曜灵:“……”
先不论这占便宜的行为是怎么回事,末尾那个奇奇怪怪的‘哦’是什么发音?
对面的小花伸手在自己的包里疯狂地抓寻墨镜,生怕自己再慢一秒,就被这两人闪瞎了自己的双眼。
整顿用餐的过程里,心满意足的只有沈棠一个人。
谢曜灵被当做三岁小孩照顾了整一顿,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想道:
沈棠对她的爱并不一定是父爱。
说不定还有母爱。
想想就很糟心。
等到车子行驶到星河世纪的小区门口,谢曜灵和小花同时松了一口气。
司机被叮嘱顺路将小花送回去,谢曜灵和沈棠下了车,刚想说话时,听见沈棠在旁边哼出歌来:
“宝贝,宝贝,我做你的大树,一生陪你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