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gl](8)
“哦对,在死者家中还发现一个价值昂贵的包——包的失主今天过来报案了,基本可以确定这包的来源。”
法医室里。
一个身形仿佛标准衣服架子的男人,左手搭着件灰色的西装外套,正背对门口的方向站着,和跟前椅子里那个套着白大褂的法医聊天:
“长宽度五厘米左右,厚度在一厘米以内,排骨会比较容易熟,就是容易外焦里嫩,应该是我厨艺太差。”那位法医手里拿着镊子,夹着块排骨在面前的酒精灯上慢悠悠地烤着,语气里有几分不满意。
站着的那个笑了笑,回答道:“这还不简单,外头包一层锡纸,既可以分散受热,还能保留肉质的美味。”
白大褂一拍手,赞道:“好主意!”
刚进门就闻见室内一阵烤肉香味的昭华刻意清了清嗓子,手上揽着西装的男人听见动静回过身来,见到两人,他收起脸上温和的笑意,对谢曜灵开口道:
“部长。”
“人呢?”谢曜灵仿佛完全没听见刚才的对话,开口便问了他一句。
他回道:“在里面停尸间放着,部长要去看看吗?”
谢曜灵略一点头,示意他带路。
……
冰柜打开,里面躺着的两具尸体亮出来的同时,周遭冒出丝丝缕缕的凉气。
若是第四人在这房间内,定会被这两具尸体的惨状吓一跳——
躺在冰柜里的两具尸体,统统没了脸。
脸上的皮肤从前额到下颌处通通不见,露出里面斑驳不齐的白肉,仿佛细胞里的血都被高温蒸干,才能呈现出人的肉最原本的颜色。
而那参差不齐的模样,却是仿佛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啃咬而过。
只有凹凸不平的鼻梁骨节和眉骨部位,以及两颗硕大无神的眼珠子能告诉别人,这地方原本该是长着一张脸。
谢曜灵看不见尸体的惨状,却能‘看见’一层白雾般茧状的气,隐约在两具尸体上,仿佛两张面具。
带他进来的那男人说了一句:
“还是那玩意儿。”
昭华低声接道:“画皮蛊。”
谢曜灵不知想到什么,久久没出声。
……
同一时间。
公安局一楼大厅里,带着律师等沈棠出来的钱熹上来便挽着她的手,用抱怨的语气跟她说着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哎,这要是让门口的记者一拍,明天我就成犯了事来局子里走一遭的‘大明星’了。“
沈棠的步伐却有些迟疑。
“怎么?你舍不得走啊?”钱熹不解地看向她。
沈棠面无表情地怼道:“去你的。”
她只是想起同来的某人,不知道该不该等一下而已。
如此想着,沈棠决定在心底礼貌地数十秒看看——
一,二,十。
拜拜了您嘞。
沈棠露出个心愿得偿微笑,对好友说道:“我刚是在想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走吧,我们去吃个晚饭,听说最近北区开了个新餐厅。”
钱熹拍了拍手:“好!”
二人往门前走出几步,听见后面遥遥传来一道清凌的声音:
“我呢?”
东西没落下,那么人呢?
沈棠蓦地止住了脚步。
钱熹听见那句话,好奇地回身看去——
一位面容冷峻的女人朝她俩的方向走来,眼眸处横系着的那方白绸与她的容貌同样出色,娉婷似高枝处的一片玉兰花瓣,手中还握着一支莹润雪白的杖节。
她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沈棠,示意她介绍一下这位是谁。
沈棠的‘朋友’二字在自己喉间来回涌动。
在谢曜灵走近的时刻,她终于滚刀肉一样地,挣扎出了一句:
“谢曜灵,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晚了QAQ很抱歉,随机二十个红包补偿大家!鞠躬道歉!
第7章 007
钱熹听见她所说的“妻子”二字,眼睛逐渐睁大,极度诧异地转头看着自己的好友——
仿佛想用钛合金眼辨别出对方究竟于何时脱离的狗籍。
沈棠清了清嗓子,旁边是朋友灼热的探究视线,面前又是不紧不慢走来的谢曜灵,她一时间竟不知视线往哪里搁比较好,只能游移着左右飘了飘,对谢曜灵的问题状似随意地解释道:
“我以为你要忙很久。”
谢曜灵不置可否,走到沈棠的近前,仿佛在等着什么。
沈棠单方面跟她眼眸处的白绸对视几秒,艰难地对接上了对方沉默中释放的电波信号,偏了偏脑袋,对她介绍道:
“这是我的朋友,钱熹。”
谢曜灵略一点头,仿佛树叶被露水坠落压低的弧度,只片刻又恢复了原样。
她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你好。”
钱熹只看一眼便知她和沈棠的其他朋友十分不同,竟也下意识收起了自己身上吊儿郎当的气息,生平头回跟人正儿八经地打招呼:
“你好。”
沈棠木头桩子似的伫立在中间,在这国际友人的汉语教科书式对话场景里,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诚实地介绍了谢曜灵的身份。
之前沈家就差明码标价卖她的那个场景仍历历在目。
片刻后,她得出了结论:
因为自己并不是个矫情的人。
事实就是沈家有求于人,她既然都同意结婚了,没道理在私下的场合里再膈应谢曜灵一遭。
公安局大厅门口并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沈棠反思完,顺势跟谢曜灵说道:
“我和钱熹打算去北区一个新餐厅吃晚餐,你要一块儿吗?”
谢曜灵还没表示,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人姗姗从法医室里走出来。
抱着滑板的昭华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双顺风耳,远远听见,开口问道:“老大你要请吃饭吗?”
她旁边的男人正单手勾着西装外套搭在身后,闻言另一手抬起揽向她脖子,低声威胁:
“你这双招子是不是白长的?嗯?”
蹭饭也不找个好时候,非得现在凑上去!
说罢朝着谢曜灵礼貌地一笑,压着昭华的肩膀,将女生往另一边带去:“部长再见,有‘那边’的消息我会向你汇报的。”
谢曜灵点了点头。
在远处的昭华蹦跳着想挣脱男人束缚,骂着’死胖子‘的背景音里,她简短地说道:
“走吧。”
这就算是答应了沈棠的晚餐邀请。
在她迈步离开的时候,钱熹刻意挽着沈棠的手落后些许,悄悄问了一句:
“你上哪儿找的教导主任当老婆?”
沈棠听见这问题,竟是看了看谢曜灵的背影,在钱熹催促的视线里,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小声点。”
“她听力好像不错。”
至今沈棠仍未知道那个夜晚天桥上,谢曜灵的一抬头究竟是不是巧合。
下一刻,她们前头随风传来平静的二字:
“过奖。”
沈棠:“……”破案了。
钱熹:“……”卧槽???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沈棠和钱熹享用完了平生最沉默的一顿好友聚餐,起身的时候纷纷觉得有点消化不良,感觉自己愣生生把一顿饭吃成了一副画,名字叫做:
《最后的晚餐》
比起她们俩的心虚,谢曜灵对这样安静的餐饮氛围倒是相当适应,是餐桌上最后一个放下刀叉的人。
钱熹屁股底下像是被人点了个炮仗,在谢曜灵停止进餐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包站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经纪人晚上约了跟我谈个事,棠棠这顿饭算我请你们了,祝你们结婚快乐!”
说罢,钱大明星抬手招来服务员,在对方拿卡结账的时候,借着开发-票的名义相当“热情”地跟了过去。
留下原地的一对新婚妇妇。
谢曜灵手中拿着叠得方方正正的餐巾抹嘴,放下之后,不紧不慢地问沈棠一句:“吃饱了吗?”
沈棠慢慢揉了揉自己消化不良的肚子,应道:“嗯……”
就算没饱,也吃不下了。
谢曜灵微一颔首,提议道:“回去?”
沈棠听见她的问题,忽而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上午才让小花帮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房,下午就去谢曜灵那里签了结婚协议,那她们俩要住在一块儿吗?
沈棠想了想,面上有些委婉地说道:
“公司帮我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交通比较方便。”
潜台词: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
谢曜灵被白绸遮住的眼睫闪了闪,当作没明白沈棠的意思,了然地一点头:“也好。”
紧接着,她没给沈棠腾出半秒喜悦的时间,不带一丝缓冲地接道:“我搬过去也是一样的。”
沈棠顿时如同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好半天都只能徒劳地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谢曜灵故作疑惑地偏头发出一声:“嗯?”
沈棠清了清嗓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事。”
……
因为谢曜灵打算跟沈棠一块儿住,所以司机先送她回到原本的那栋公寓,收拾一些常用的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谢家本就有请人帮她打理住宅,只不过她自己不爱让人碰一些特殊的物品,哪怕视力有碍,也早学了自己动手。
走进电梯的时候,沈棠不再挣扎,接受了她们俩即将同居的事实,习惯性地照照镜子,借由自己的美丽麻痹一下心痛:
眼波流转,动魄人心,桃唇妖冶,顾盼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