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沦陷(106)
纪以柔摇头:“睡了。”
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后来,整夜都没能再睡着了。
周然松了一口气:“您可千万别累坏了。”
纪以柔嗯了一声,换了话题:“查的怎么样?”
周然眉头蹙起:“好像有了一点进展,应该不止是意外。”
“这让我想起之前的一件事情。”
“上次。她受伤的事情……对了,后来的调查结果呢?”
周然一顿:“这个……”
纪以柔神色一冷:“说。”
周然头低了下去:“是温先生做的。”
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末了,才补充一句:“刚才不是我故意不说,是温总之前叮嘱过,不要告诉别人。”
纪以柔垂下眼睫:“我知道了。但是,周然,你为什么不继续顺着这个方向查?”
“嗯?”
“情绪会蒙蔽理性。有时候人们会先入为主的拒绝相信一些事情,哪怕那就是事实。”
周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说……”
纪以柔轻轻点了点头:“把握主动权。不要太慢了。希望一切都不要太晚。”
周然说了一声知道,就抱着一堆文件出去,在走廊上大声喊:“开会!都给老子到会议室来开会。”
纪以柔注视着他的背影,抿了下唇,缓缓笑了。
可一切已经晚了。
就在会议开完后的十分钟后,有两件事,忽然点燃了网络舆论——第一件,有知情人士透露,温氏集团在建筑材料上以次充好,机器设备要么年久失修,要么选用了不符合国家标准的设备,这才是导致事故发生的重要原因。
如果说,第一件事或许在透露事情真相,掀起风波的范围也不那么大的话,那第二件,完全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公司外围堵示威的死伤者家属中,有个单亲妈妈带着她年仅3岁的孩子,在寒风上站了数个小时,回到家之后,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年轻的母亲悲痛到晕厥,昏死过去。
网络舆论如潮涌入,在这个新春佳节,万家欢聚的时刻,人的同情心和怜悯心比以往旺盛,八卦闲聊的时间也足够的多,一时间,#温氏集团无良商家#、#大型事故#、#温氏该倒闭#等数条内容全都空降热搜。
周然的电话被打爆了,他耐着性子,好脾气的,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心里却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两个小时后,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纪以柔在一旁,淡淡开口:“事情失控了。”
她的语调平稳无波,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周然垂下头:“是的。我要去见温总一面,您去吗?”
纪以柔想了一下:“今天吗?”
“明天。”
“我想一下。晚点回复你。”
周然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开始整理资料。
他想起那天,他离开之前,温怀钰跟他的对话。
“周然,我以前让你准备过的东西,都还在吧?”
周然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都在。您现在要?”
“现在不要。但是事情如果变得更糟,你就都带来给我。”
温怀钰淡淡笑了下,她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习惯设想事情的最坏情况,同时做好一切准备。她要的文件里,有她放在第三方机构里的资金,有挂在别人名下的别墅,有……
周然整理文件,将她要的那些全都准备好了,最后,手指碰到抽屉最下方那份文件的时候,却顿住。
那天他也是最后才想起,犹豫着问:“那……那份文件,您也要吗?”
温怀钰怔住,定定的看着他,有很久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露出了然的神情:“哦。那个。”
周然回过头,将最后一份文件也拿起来,目光却不由的落到了窗边,年轻的女孩就站在窗前,侧脸清净温柔,微低下头,秀致好看的眉微微拢着,似是盛满了愁绪。
周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那份文件也装进了文件袋里。
第97章
周然将文件装好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先出去, 开门的时候正好撞上温言深, 他犹豫了一下, 开口:“纪小姐在里面, 她……似乎状态不太好。”
温言深静默的点了点头,端了一杯牛奶进去, 也站在窗边:“你看起来有点累。”
纪以柔闻声转过头, 看到是她, 淡淡笑了一下:“还好。”
温言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用着急。家里的生意不是一朝一夕间做起来的, 一路走来, 也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事情进展这么坏,肯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划,我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家里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你知道吗?”
纪以柔说知道:“她跟我说过。”
就是因为那次变故,温怀钰才被周琳的朋友弄丢在了南方小城, 七岁才回家。
她静默了一会, 忽然偏过头问:“小姑姑……那时候, 你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定的离开她呢?就……就不伤心吗?”
温言深神色稍变了一下, 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不自然的握住了手机,那里面刚刚收到一条消息, 她抿唇笑了一下:“伤心。她在机场等我一整夜,我没去,后来她到我家楼下, 我没去见她。我看到她……哭着走了一路。”
纪以柔很歉意的说:“抱歉。没想到……”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没什么。”
她语气淡淡的,可温言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多停留,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肩头:“注意休息……不用紧张。你不是一个人。我……我会想办法的。”
“嗯?想什么办法?”
温言深抿唇笑了一下,神色温柔,轻轻摇头,款款走了。
她跟徐放约了见面。
就在今天上午,事情进展失控的第一时间,她给她打了电话。
“喂?”
那个人的声音是淡漠矜慢的,一如她们重逢以来她的态度。
温言深顿了一下,才缓缓说:“是我。”
“哦。是你。什么事?我太太在等我。”
“我有事想见你,当面说,可以吗?”
徐放在那边嗤笑了一声,温言深似乎能想起她挑眉,勾唇淡哂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过了好半天,才听见那个人说:“可以啊。你来吧。地址等下发给你。”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手机里很快收到新的信息,是一个陌生的地址,很偏僻,在城郊。她不知道这是徐放的家还是哪里,是不是会遇到……她家里的人。可她这次一定得过去。
雨雪天气很难打车,她乘地铁,换乘三次,一个小时后,迎着狂风走出车站,地图上显示还有1500米。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围巾系的更紧一些,慢慢往前走。
天空又开始飘雪,她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走的久了,手脚都发僵,就在这时,接到徐放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里满是不耐:“温言深。你又失约了。”
这个‘又’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两个人都沉默了,二十年前的冬夜,她失约了,徐放在冷冰冰的机场,等了她一整夜。
温言深将手机拿开了些,深呼吸几次,声音平稳了:“抱歉。我不太认识,在走路了,很快就到。”
徐放不说话,顿了几秒,将电话挂断了。
她似乎情绪不太好……温言深愣怔了一下,将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里。就在寒风里接了个电话,指尖就已经又红又肿了,她轻轻呵气,也顾不上雪花落满肩头,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走。
大概半个小时后。
她到达约定的地点,按了门铃,等了几秒,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门一开,房间里暖融的空气扑面而来,温言深不太自然的站在门口,看着来人:“你……这是你家吗?”
徐放穿着一件姜黄色的毛衣,长发随意的挽着,容颜清淡,只有耳尖坠着一根耳线,闲闲的靠着门:“你管我?”
温言深抿了下唇,对上她的目光,不自觉低下头:“没有。”
她一低头,发丝上、肩上和身上的雪花都往下落,落在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她不好意思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吧。免得弄脏了你家的地板。”
徐放闻言一挑眉:“这么冷的天,你让我在这里陪你说话,想冻死我?进来。”
她转身往里走,说话的口气近乎命令,格外强势。
温言深淡淡笑了一下,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她跟着进去,将房间的门关上了,但也不往里走,就站在玄关处,被暖气一吹,身上的雪化的更快了,很快,她的藏青色大衣上传来一阵阵的湿意,鬓边碎发上也挂上了水珠,她不自觉的抱住手臂,声音也更低一些:“我来找你……是想恳求你,能不能帮怀钰一次?我知道你……”
她的声音柔婉动听,可徐放并未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温言深,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上次我不过是路过我们的学校……给你带了一份南方的糕点,你当时说了什么,这么快你就忘了?现在又来求我?”
她越说越是恼火,偏过头,不想去瞧温言深满身湿透,颤栗发抖的样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呢?
她先前都已经决定不再计较,也告诉自己释怀,可是……不过是一份糕点而已。这个人冷漠的拒绝了,不肯跟她见面,在电话里淡声说:“都过去了。徐总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辈子都不需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