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氛围太过熟悉了,很容易就能让白木汐联想回曾经沈柊在她家借住的那些日子。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和乐融融的氛围,她真切地经历过,也在过往的那些年里无可避免地怀念过,她们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
所以此情此景也很容易会让白木汐回想起来,在一切都在正常运转的和谐里,是她这颗齿轮出了问题,才导致日常坍塌,让她这么久没再见过这样的光景。
走在最前面,白木汐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或许算是幸运,至少还是有机会,没到无可挽回。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像是过往的延伸一样铺开,仿佛只要不刻意去看就能让这条路上曾经的狼藉不堪当做没发生过,从头到尾都是这么条光明坦荡的、相亲相爱的道路。
至少这次她能够做回正常的齿轮了,就这样别无二心地、规规矩矩地转。咔嚓,咔嚓。
*
沈柊先驱车到了吃饭的地方,她提前定了包厢,四人进去落座。
白木汐自打回国之后也只在家待过很短一段时间,再之后进了娱乐圈就没再有适合的假期能回去,也算是和父母挺长时间没见。她母亲看看她又看看沈柊,看起来非常担忧:“你们最近是不是都挺忙的?看着都瘦了不少。”
白木汐在这边默默点头,沈柊却摇摇头道:“不算很忙,最近没接戏,打算把综艺录完再说。”
提到综艺二老就来了兴致,白父抢先说道:“是说你们那个《花季与你》吧?我们看了,还批评木汐来着。”
没等那边梗住的白木汐有什么反应,白母就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安抚地拍拍沈柊的手:“还是小柊会关照木汐,我看网上也都夸你呢。”
白木汐听的心惊肉跳,生怕这两人在网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消息还打算在饭桌上说出来,于是干咳两声把话题从危险的地方岔开:“……我那就是好久没见了觉得紧张,所以话说的少而已,不信等我们后面录制的播出了你们再看看。再说综艺里好多地方都是剪辑出来的、你们俩不能全信……”
白母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难不成我们看你不怎么和小柊说话,都是因为剪辑把你说的话剪掉了吗?”
“那没有。”旁边安坐的沈柊适时插进话来,语气十分笃定,“第一期的话,她跟我说的话都剪进节目里了,没有漏的。”
……不帮她说话就算了,这人怎么还在旁边补枪啊。
深觉这话题似乎没人会站在她这边,白木汐于是把希望寄托在没发表意见的白父身上,结果他迎着她充满希望的目光疑惑道:“好久没见你觉得紧张?那你参加《为谁而歌》的时候跟那叫曲阳漾的小姑娘还是刚认识呢,也没见你话那么少。”
“……”白木汐觉得自己千万不能继承她爸这种没有眼力见儿的本事,闷头叹气道,“……是我跟曲阳漾一见如故行了吧。”
沈柊伸过来给她倒茶的手一顿,白木汐眼睁睁看着沈柊拿着茶壶的手硬是拐了个弯,什么都没干就又把它放下了,看起来仿佛只是心血来潮想举一举茶壶。
白木汐十分迷茫,不过她向来贪凉,本来也不怎么喝热茶,正想老实地自己去拿点儿什么凉的东西来喝,旁边服务生就拿上来瓶红酒,一看就是沈柊为了喜欢没事儿小酌两杯的白家父母点的。见猎心喜的两个人一下子高兴起来,给自己倒上后还不够,又朝她们俩扬扬瓶子:“你们要不要?”
“怎么还没喝就说醉话,她等会儿可还要开车呢。”白木汐先是一口替沈柊拒绝了,又为了捧场而把自己的杯子往前推推,“我倒是可以陪你们喝点儿,我觉得我酒量还可以,先来半杯试试——”
杯子刚推出去就被沈柊轻轻按住,白木汐困惑地转头过去,对上她带着些无奈的眼睛:“叔叔阿姨酒量好,你别陪着闹。要喝也少喝点儿,红酒后劲大。”
白木汐有点意外地眨眨眼:“……噢。我还以为你是想说叫我不要喝呢。”
“怎么会。你都二十三岁了。”沈柊笑了笑,替她把杯子推到拿着酒瓶的白父面前,“喝点酒也没什么,又不是十八岁。”
“……”
心跳乱了一拍,白木汐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只是懵懵看着杯子被推过去。见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白父看看沈柊又看看白木汐,总之先打圆场道:“这东西确实也不好多喝,你就尝个味儿得了。”
他说着就幅度很小地往杯子里倒了一下,白父一定不是故意的,但最终推回到白木汐面前的杯子模样总觉得有点眼熟。
红酒气息馥郁,颜色艳丽,但只有薄薄一杯底。和她十八岁那年向沈柊告白前几分钟喝到的酒一个样子。
……怎么这种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啊,哎。
白木汐默默把杯子推回去说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帮我喝了吧,自己倒了杯茶喝。而沈柊显然也看出了端倪,眼神不安地绕着她打转,却一直没说话。不明就里的白父白母看得忧心,总之在几句来回后先把话题扯开。这段时间里菜品也陆续上齐,长辈们关心小辈的近况,白沈两家又算是故交,白父关心沈柊道:“小柊最近和你爸妈那边关系还好吧?”
沈柊回过神来,勉力认真回想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波澜:“一年多没见了,听说身体都还不错。”
她说的轻描淡写,桌上的人却没多意外,白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爸爸那边……他工作上确实也是很忙,我之前也劝过他几次……但不管怎么样,为人父母嘛,他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你的。”
沈柊点头称是,但白木汐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没太认真落到心里的。她面对长辈少有这种时候,但在谈及自己父母时总会这样,雷打不动的装乖模式。
白木汐其实对她的家事知道不多,沈柊自己从来不提,她也只是曾经在沈柊不在家的时候偶尔听父母提起过寥寥几句。沈柊的家境非常好,父亲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是个相当有本事的人物。但与之相对的,他和沈柊的母亲是商业联姻,并没什么感情。所以对沈柊来说,名存实亡的家庭,忙于工作的父亲,不闻不问的母亲,总归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些话语落到当时年纪还小的白木汐耳朵里只觉得遥远苍白,她自己的家庭关系融洽,很难想象出父母话语里那样冷硬的家庭是什么样的。而她真正第一次对沈柊的家庭关系有所认识的时候,是在沈柊高三那年的某个晚上。
那天沈柊本来是回自己家去了的,说是约好了要去就大学志愿的问题回家商量一下。她走前没多说,白木汐却看出她的表情并不轻松。她那时候不知道内情,只当沈柊是对志愿还有踌躇,于是很认真地安抚她,说去和爸爸妈妈好好商量吧,没事的,我在家等你回来。
但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心有所感,白木汐那天晚上睡得不安稳,昏昏沉沉地突然就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听到楼下有动静,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白木汐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就下床往楼下走,走到楼梯下时看到蜷着靠坐在大门前的沈柊。
客厅没开灯,只有从窗外隐约透进来的一点路灯的昏黄光泽,沈柊把脸埋在膝盖里,白木汐慢慢靠近过去,像是怕吓走了落下的鸟儿似的,她小小声地唤本不该在这个夜晚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名字:‘……沈柊?’
听到她的声音,沈柊动了动,却没抬头。白木汐觉得朦胧,她那时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柊会深夜突然回来,但沈柊蜷起来就只有小小一团,只是看着就显得单薄又寂寞。
白木汐有点着急,又莫名觉得不能让睡着的爸妈发现,就悄声靠近过去:‘怎么坐在地上呀,会冷的——’
她这样说着俯身过去的时候,沈柊突然抬手揽住了她的脖颈。白木汐被猝不及防地拽下去,她下意识抬起手把投进她怀里的人揽住,猛地感觉到沈柊身上很冷,也不知道是在这里坐了多久。
沈柊身体本来就没多好,她觉得担心,但怀里的人却只把脸埋在她脖颈间不肯出声,在微微地抖。白木汐小心地抱好她,笨拙地轻轻拍她的头和后背,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的眼睛熟悉了黑暗,可以看到一点轮廓的时候,沈柊才终于开口,向来清冷的声音闷闷的又湿漉漉,她说:‘我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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