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地球的外星人[星际](36)

　　季霖听着，心里有些茫然，他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有听到过这段对话。
　　眼前的画面如同水雾般晕开，再次变得清晰时，画面里的他已经七八岁。不爱说话, 融不进集体，手上的东西经常被人抢走。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他很快学会了一旁观者的姿态去看一切。跟自己无关的，不必关心；失去的东西，就赶紧忘记；不要对什么东西抱有强烈的执念，那只会痛苦。这样的心理状态，应该算是畸形的，仿佛把自己硬生生地扭成一件只需要存在的道具。
　　在成年之后，他大概地意识到了自己心理的缺陷，但是已经改不过来了。又不擅长洞察别人的心思，交朋友完全是看相处时间的长短，认识得久了，聊过的话多了，就默默地把人归为了朋友，活得似乎依旧机械化。
    季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在抬眸，数不清的画面在他眼前掠过，他默然地看着，最后画面定格在海边。
    沙滩边，一群人说着笑着，开心地围着烤架吃着烧烤，举着啤酒在空中干杯。这是他进研究所后跟小组成员的沙滩烧烤，庆祝他们第一次正式拿到研究项目，也就是现在被张文夺走的那个项目。不过，撇开后来那些事不谈，当时拿到项目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他记得他当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热烈讨论时，其实也很想加入他们。
    只是拿着啤酒碰了杯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而他们似乎也并不想跟他聊些什么，所以也没有人拉着他一起过去聊天。
    想到这里，季霖的视线在那些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次却没找到自己的身影。
    “季霖，愣着做什么？过来一起玩啊！”这时有个青年跑过来，拉着他就往人群中走。
    季霖跌跌冲冲地被他拉进人群里，顿时被嘈杂的声音淹没。拉他过来的青年他是认识的，是他们那个项目的一员，但季霖其实跟他并不熟。在想一个不熟悉的人，为什么会那么热情地拉他加入前，季霖更疑惑自己怎么突然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
    “哈哈哈哈哈……季霖，你说是不是很好笑？”一旁的青年说了一个人糗事，大笑着对季霖说道。
    季霖抿了抿嘴，突然觉得，加入他们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有趣。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冒出来，身旁大笑的青年和其他人，连带着烧烤摊一起消失在了他面前，海边的沙滩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身后是来自海景酒店的灯光，面前是高高挂在空中的月圆，月下是浪花拍岸的大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上海滩，又迅速退回海里。季霖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茫然地看着海面，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有些离奇。那么漫长的剧情，却到现在还没醒，而且梦里的自己却是异常得清醒，一点也不像做梦的感觉。
    季霖盯着海面走了会儿神，再回过神来，看到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六朵浪花，五朵高一朵矮，在海面上欢快地扭动起来，仿佛六个在冰面上的舞者，带着水花翩然起舞。只是跟在最后那朵矮小的浪花，似乎跟不上前面的五朵高挑的浪花，就好像跟在大人后面的孩童，手忙脚乱看起来像是在连滚带爬，有点好笑又似乎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但是——一般的海浪是会这样跳舞的吗？
    “海浪是不会在海面上那么整齐的旋转跳跃的。”还跳得那么人性化。
    季霖话音刚落，那六朵浪花齐齐一僵，随后散开在海面上，跟海水融为一体。
    [那你怎样才会觉得高兴？]
    季霖听到脑海里有个细细声音在问他，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讨好。这个感觉跟使用翻译器时很像，不是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还连带着音色和语气的印象。
    “为什么要我高兴？”季霖反问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你高兴了我们才能进到你精神的最深处，跟你建立精神联系呀！]又一个似乎不太一样的声音那么回答道。
    建立……精神联系？这个耳熟的说法，让季霖微微一怔，随后便想起是从哪儿听过的。之前雷森德跟介绍拉玛草的时候，就提到过拉玛草能够跟曼德尔雌性建立精神联系。
    “你们是……拉玛草？”
    [在传承记忆里，大多智慧生物是那么称呼我们的。]
    海水不自然地翻滚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打滚。
    “我想你们找错人了，我没办法跟你们建立精神联系。”
    [为什么呀？]
    “我不是曼德尔星域的雌性。”
    [可是你的精神力很舒服啊~]一副完全不打算放弃的口吻。
    季霖：“……”
    说起来雷森德似乎说过，初代拉玛草的精神力是根本感受不到的，但现在很显然，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难道——初代拉玛草的精神力其实能被地球人感受到？季霖对拉玛草很感兴趣，这让他坚持来到了培植拉玛草的研究所，所以，尽管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他还是没忍住抱着研究者的心态，建立了一个假设。
    [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我不打算跟你们建立精神联系。”季霖说道。
    虽然如果他能够操纵拉玛草，或许能够在对阿斯兽上有更大的突破，但这种建立联系后完全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季霖不打算拿自己冒险。以前可能无所谓，或许为了满足自己难得对拉玛草起的兴趣，会试着冒险一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答应了做雷森德的伴侣，他不能让自己有事。
    海面上浪花翻滚了一下，脑海里却没出现声音。
    季霖现在差不多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是被拉玛草用精神力困在梦境中了，如果它们不愿意，他可能会一直在这梦境里。
    “能放我出去吗？”季霖开口问道。
    [为什么？]
    “我想雷森德了。”季霖垂眸轻声道，他一直醒不来，雷森德会很着急吧。
    [雷森德？哦！是他啊！是这个吗？]
    季霖闻言抬眸，顿时看到一丛绿色的藤条植物从海边的沙滩上长了出来，藤条拥挤着各种形状的叶子，一直长到两人高，随后挤在一起的藤条往两旁散开，露出一个被藤条五花大绑的人。
    修长的身形，包裹在黑裤白衬衣底下，四肢腰身被绿色的藤蔓缠紧，胸口的衬衣掉了两颗扣子，露出胸膛的肌肉，线条流畅地隐入下面的衣摆，黑色的长发散在脸颊一侧，他垂着头，逼着眼睛，看不到那双冰蓝的眸子。
    这是雷森德，但不是真正的雷森德，而是拉玛草捏造的幻象，就像刚才还在沙滩烧烤的那群人，都是根据他的记忆塑造出来的。
    虽说是幻象，但见到雷森德被这样绑着，季霖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这是个坏人！很危险的！他还打我们！]
    季霖：“……”
    [你不喜欢这样吗？]
    季霖：“嗯。”
    季霖刚回完，就感觉脑海里被什么轻轻抚动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你是喜欢这样的！]
    随着脑海里兴奋的声音落下，被藤蔓缠住四肢和腰身的雷森德幻象，身上突然没了衣服，一丝|不挂展现在他面前，并且还缓缓抬起头，那双冰蓝的眸子带着深情火热地注视着他。
    季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玛草：[我们那么纯洁可爱，霖霖一定会喜欢我们哒！]

　　☆、第71章 拉玛草05

　　在为人处世上，季霖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心理缺陷, 对着外界有着回避性的自我封闭, 但在恋爱上, 他跟普通人一样，对着真心喜欢的恋人, 心存着绮念。这样的绯色幻想, 平时自己心里面偷偷想想, 反正也没其他人知道，最多就是一点小羞涩, 可现在却被人立体化了摆在眼前，这刺激就大了。
　　不知道是因为羞耻感，还是眼前这副画面刺激的，季霖只觉得面上火烧火燎的。可偏偏这种时候，脑海里先前那个兴奋的声音还不消停，藤蔓缠着浑身赤|裸的雷森德又往季霖面前送了送。
　　[送给你。]语气纯真，情感真挚，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季霖没办法真的跟它们生气, 那天真的口吻, 显然是不懂这礼物带着的绯色含义的, 大概就像不懂事的小孩，把安全|套当成气球, 作为礼物送给一个成年人一样的感觉。
　　季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雷森德胸前浅色的两点，很快别开头，却觉得自己耳朵也跟着开始发烫了。
　　“我不要。”季霖干巴巴地拒绝道。
　　[为什么呀？]
　　“……我不喜欢。”
　　[可是……可是你的精神波动明明表达的是喜欢, 还有点兴奋……]
　　季霖：“……”
　　差点他忘了，在这个被拉玛草控制的梦境里，它们是能知道他所思所想的。之前觉得没什么，不管是过去在福利院的记忆，还是曾经渴望的东西，他都可以无所谓，可跟雷森德相关的事，季霖并不喜欢这种内心被窥探的感觉。
　　“总之……收起来，我不喜欢这样。”季霖那么说着，语气不自觉地带出了稍许不悦。
　　缠着雷森德的藤蔓往后缩了缩，模样有些委屈，但还是很听话地让身上没有一块布料的雷森德瞬间消失在了季霖的面前。
　　[你别生气，我们听话。]
　　之前高兴地跟他献宝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期期艾艾。
　　“没生气。”季霖叹了口气，对着一知错就改的小孩，他还怎么生气？而且对方之前的行为也完全没有恶意，“能放我出去吗？”
　　在这梦境里他感觉不到现实中时间的流逝，但不管怎样，他不能继续滞留在这个梦境里了，先不说对自己身体的影响，他这样一直不醒，雷森德怕是会很担心。
　　[放你出去你会高兴吗？]
　　“……会。”
　　只听一阵欢呼，马上就有一个声音欢快道：[我们马上放你出去~]
　　季霖觉得这些拉玛草实在太单纯了，他这么说，它们就真的这么相信了。不过想到马上能离开这里，见到雷森德，在送了口气之后，不可否认的，他心底确实有些高兴起来。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以他来不及阻止地速度，钻入了他脑海深处，随后意识就沉入了完全的黑暗。
　　季霖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室内有些昏暗，光亮来自旁边的窗口，外面天色是亮着的，只是放下的薄纱窗帘滤过了光，让室内像在黄昏般昏暗。
　　季霖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似乎正被人抓着。他这手指一动，抓着他的手立刻跟着收紧，季霖这才侧头看向床边。他看到原本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雷森德，几乎是失态地猛站起来，随即弯腰，俯下|身，跟他鼻眼相对，仿佛在确定什么一般，直直地看着他。
　　【季霖……】雷森德轻轻唤了一声，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他的长发滑落下来，微凉的发梢扫过季霖的脸颊，温热的吐息落在他鼻翼间，看着近在咫尺的蓝眸，季霖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刚刚才在梦境中见过的，浑身赤|裸满目深情的雷森德，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哪里不舒服？】雷森德紧张地看着突然满脸通红的季霖，【我叫医生。】
　　季霖抬起没有被雷森德抓着的手，拽住雷森德的衣襟，“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好，不用叫医生。”
　　他一点也不想让更多的人进来欣赏他现在的糗样，季霖一边阻止雷森德去喊医生，一边努力把不小心联想起的，脑海中那副活色生香的画面驱逐出去。
　　雷森德仔细观察着季霖脸上的神色，见他只是面颊泛红，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并没有难受痛苦的神色，才稍稍定了定神。
　　【真的没有哪里难受的？】雷森德手掌贴着季霖的脸颊，小声道。
　　“不难受。”季霖回道。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被拉玛草的精神力冲击，脑域受损是会变得痴傻，但在受损轻微时，表现的多半是失忆。季霖能够醒过来，而且能正常对话，没有痴傻的情况，雷森德其实已经很高兴了。即使季霖失忆忘记了所有，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幸运了。
　　“雷森德，你怎么了？”季霖有些奇怪地望着雷森德。
　　【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吗？】雷森德没有回答，接着轻声问季霖。
　　“在行政楼的楼顶，看你跟拉玛草战斗……”
　　雷森德顿时舒出一口气，季霖看起来不像忘了太多的东西，绷紧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雷森德放松了身体，将自己的脸埋在季霖的肩窝里，抓着季霖的手改成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虚虚地环在季霖身侧，以这样的方式将人抱在自己的怀中。季霖不清楚雷森德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大概知道自己突然的昏迷让他担心了。右手被雷森德紧紧扣着没法动弹，季霖只能抬起左手，环过雷森德的腰，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两人在病床上相拥着，一时间谁也没结束这个拥抱的打算，病房内安静了下来，直到季霖的肚子发出腹鸣。
　　【饿了？】雷森德松开季霖起身。
　　“嗯。”季霖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偏偏在这种氛围下肚子叫了。
　　雷森德冰蓝的眸子染上了笑意。季霖觉得肚子突然唱空城计有些尴尬，雷森德却觉得终于有了现实的感觉。季霖醒了，他不是在做梦。
　　【我去给你找吃的。】
　　季霖会觉得肚子饿也是正常，他已经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昨天上午在行政楼的楼顶昏迷，现在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虽然说了给去给季霖找吃的，但雷森德没打算离开季霖的病房，而是直接给西格打了电话，点了季霖喜欢，让他送过来。随后，还是按了病房的铃，叫来了留守的医生给季霖做检查。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妥善起见，那医生还是季霖先吃点清淡干净的食物，然后去医院在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让雷森德一个电话喊来送早饭的西格，一路都在震惊的情绪中，在病房见到好好坐着的季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他盼着季霖不好，而是在曼德尔星域，能够承受二代拉玛草精神力的雌性就是不存在的，初代的精神力更是强大到几乎没有雌性能够感知。在初代拉玛草的精神力冲击下，能够醒过来，还一点事没有的雌性，这真的很难让他不惊讶。
　　所以，等季霖开始吃早饭的时候，西格依旧留在病房没有走。雷森德也没赶他，他叫西格上来，其实也是想让西格再帮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等吃完早饭，季霖略过被送了一个一丝|不挂的雷森德这一段，把梦境的大致给西格讲了一下。
　　【大概就是把我的记忆翻了一遍，然后找出我喜欢的东西讨好我，给我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西格是最近才开始跟着随队的翻译赵逸学中文的，为了方便对话，季霖主动说曼德尔星域的语言。
　　西格面露古怪，他虽然不是雌性，但雌性和拉玛草建立精神联系时的精神互动，大多都是顺着哄拉玛草，或者直接用精神力镇压。有对拉玛草亲和度极高的雌性，倒是能以友好的状态跟拉玛草建立精神联系，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有拉玛草主动求着雌性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初代拉玛草！
　　西格开始怀疑，他一开始的检查出错了，当时拉玛草并没有在跟季霖建立精神联系。季霖会昏睡，只是单纯受拉玛草精神力的影响，而他梦境里的一切，也有可能只是受影响后生成的梦。雷森德看到的拉玛草突然放弃攻击一副进入精神沟通的状态，可能只是装的。拉玛草虽说是植物，但也是高等智慧生物，都是十分有想法的，想想之前集体装成地球杂草的德性，就知道那些草多有心眼了。
　　西格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复又看向雷森德。
　　雷森德垂眸沉思，虽然他也觉得西格的解释说得通，可他真的不觉得之前拉玛进入精神沟通的状态的假的。
　　【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不管在梦境里看到的，还是感受的，都可以。也不要怀疑是真是假，先说来听听。】西格重新把视线转到季霖身上。
　　【确实有件事我不是很确定……】季霖缓缓开口道，【在从梦境中出来之前，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进入了脑海深处。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西格和雷森德对视了一眼，这听起来又很像是成功建立精神联系的情况。
　　【你要不……试着在脑海里喊拉玛草过来试试？如果是成功建立了精神联系，是能用精神力召唤过来的。】西格建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拉玛草06

　　把拉玛草喊过来，这是个有点馊的主意。
　　季霖没学过怎么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喊过来的操作简单, 但控制就难了, 万一拉玛草暴走场面就好看了。只是他也不能让季霖凑到拉玛草那边去试，万一双方根本没有建立联系, 反而又一次让季霖面临危险怎么办？他家少帅不得杀了他？
　　西格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个有过雌性伴侣的雄性, 而不是一个雌性，精神力这种从来没用过的力量, 怎么都不可能跟雌性一样了解得那么深入，更何况季霖这种显然不属于常态的情况。他能想到这种馊主意已经算不错了。
　　雷森德不想跟地球人透露季霖是曼德尔星域雌性的信息，自然也不打算把季霖有可能跟拉玛草建立精神联系的事告诉地球人。除了不想改变季霖在地球的身份外，还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能力，即便拿到了这个国家认可的身份，在地球依旧属于外来者。国家军方接受了跟他们合作猎杀阿斯兽，可将他们看作异类的人却不在少数，雷森德不想让季霖也面临这些。所以要执行西格提出的方案, 也没办法告诉地球人, 只能他们私下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