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夜星途(95)

　　郁染想了想，觉得父亲说得也没错，“可是我想朝着‘一辈子’努力。”他极少见到父亲大发雷霆，因此心中也蒙上一层恐惧，低声讨好求饶，“爸，你别因为这个赶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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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没有接话，站在郁染身边的母亲却率先开口，“染染......”
　　她拉住郁染的手腕，抚摸儿子的脸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同学嫌你胖，我是怎么说的？”
　　郁染记得。那时他在学校被人欺负，被人叫“小胖子”。郁染满眼泪水对妈妈抱怨，我不想上学了。
　　妈妈轻捏他的脸颊，说，你只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么些年过去，母亲在儿子面前充当着同样的角色，“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母亲看向一旁的父亲，视线扫过郁盛和秋枫，继续对郁染说：“现在，或许我还不能......接受你们。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快乐’而将你赶出家门。”
　　《亲爱的，是爱》节目中，郁染笑得温柔，笑得落落大方。他的眼中时属于自己的全世界，他被最爱的男人保护着、宠溺着，他的脸颊上洋溢了最纯粹的幸福与快乐.....
　　作为母亲，这些逃不过她的眼睛，自然也无法忽视儿子的心愿。母亲背着父亲看节目，无非是被儿子的笑容所吸引，忍不住看他甜蜜开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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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父听到妻子话语中有妥协让步的意味，连忙出声喝止：“你说什么......”
　　郁母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深吸一口气道，“他丢过一次，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个家里。不会再有第二次......”
　　“妇人之仁。”
　　母亲没有理会父亲的指责，再次轻抚郁染的脸颊，“时间不早了，你先和......秋枫，回去吧。”
　　“对，都十点多了，早点回去。”郁盛见母亲加入了战场，终于松一口气。他连忙走到郁染身边，抓着他的肩膀便把他拉到秋枫身边，“你们俩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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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恍惚惚，郁染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向母亲。
　　秋枫在他身后，对着老两口说：“抱歉，打扰了。”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郁染隐约听到父母争执的声音。母亲对父亲说，我不能接受儿子离开家。
　　父亲反问，那你就可以接受他和男人过一辈子？
　　如果他可以像节目里那样幸福一辈子，我可以努力接受。
　　这种事怎么努力？
　　不知道，但这是我们为人父母应该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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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后，郁染听不到了，而他眼前却布上一层水汽，“你说我妈妈怎么那么好，我太对不起她了。”
　　秋枫拉着郁染往停车的方向走，“刚才你哥哥给我打电话，说你今晚会被父亲‘批斗’。我过来之后本想在门口等着，是你妈妈开门，让我进屋。”
　　郁染低下头，看着有些清冷的路面，心情沉重，“我一定让她伤心了。”
　　“你没听你妈妈说，希望你快乐？”
　　郁染嗯了一声，又对秋枫说：“刚才我爸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怪他。我帮他跟你说，对不起。”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不怪他。”秋枫揽住郁染的肩膀，稍稍用力将他带到自己怀中，“你不需要有压力，不需要为了我对你父亲宣战。我不希望成为你和你爸妈之间的阻碍。”话虽这样说，秋枫心中却满含动容。这个小朋友口中的“爱”强烈真挚，第一次听便让人动心不已。到了今时今日，两人经历了种种，再次听到仍让人历久弥新。
　　郁染扑进秋枫的怀中，将脸颊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哼着鼻音撒娇说：“你不是。我想过了......如果他们不知道，那瞒着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们了解了情况，我不能说谎，必须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
　　秋枫侧头亲吻郁染的太阳穴，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中，来回揉捏：“我偶尔也会想，过几年你的阅历多了，可能感情也会发生变化。”
　　郁染抬起头，借着皎洁的月光与秋枫对视。他的视线很冷，平静淡然，他的视线亦很热，动情温柔。郁染沉浸在他的拥抱中，沉沦在他的爱意里，“会变成什么样？”
　　秋枫摇头，“不知道。可能更爱我，或者不爱。”
　　郁染嘟起嘴巴，先是将吻印在秋枫的脸颊和耳根，接着张开嘴咬他的锁骨，一路往上来到脖颈和下巴，充满了抗议的味道：“你净瞎说，怎么可能不爱。我爸不相信咱们能一辈子，你现在还说这种话......”
　　秋枫捏他的脸颊，任凭他造次，一边笑一边轻抚郁染的后背，“其实我刚刚想跟你爸说，即使咱们不能一辈子，但只要你爱我、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那你怎么没说？”
　　“怕你爸生气。他要是当场把你赶出家门，我岂不是害了你。”
　　郁染无奈叹了口气，吮吸秋枫身上的味道。鼻息中是淡淡的烟草味，衬衣上则是忙碌一天的疲惫：“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我会一直爱你，你......”
　　“我也会。”秋枫接话，将嘴唇压在郁染的眼皮上，亲吻片刻移至鼻梁、眉梢。
　　郁染享受着秋枫的温柔，心里又忍不住想到在家里的种种，惆怅纠结，难以安心：“我爸态度那么坚决，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同意咱们在一起。”
　　“我们可以从你妈妈入手。”秋枫松开郁染，搂着他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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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笼罩着两人，月光将影子投在窄窄的马路上。
　　郁染紧紧依偎着秋枫，远远望去亲密无间。秋枫脚步沉稳，对自己未来所求清晰明确，“你妈妈既然愿意试着接受，那我们或许可以请她吃顿饭。你爸爸在的时候，她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郁染随着秋枫的脚步向前走，如同这十多年的“跟随”一样，“那我这两天有空的时候，悄悄给她打个电话。我妈虽然总说我，但是跟我爸相比，心更软，也更向着我。”
　　小家伙儿这么可爱，谁不向着他呢。秋枫揉捏郁染的脸颊，“可以先问问你哥哥，这样也有心里准备。”
　　郁染点头赞同，心想只要秋枫继续往前走，怎么样他都愿意：“听你的。”
　　“没想到你妈妈在看咱们的节目。”秋枫侧头，凑到郁染的耳边说，“还好节目里，我收敛了些。”
　　“你还好意思说。”郁染撒娇嘟囔，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秋枫的眼睛，“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把我说要跟你求婚的那句话剪进去......”
　　“怎么，后悔了吗。”秋枫瞥他一眼，想起那日的情形就忍不住笑。
　　“不是后悔。”郁染嫌他不够正经，皱眉抬高声音，“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说要是我妈妈看到我要跟你求婚，多尴尬......”
　　“全世界观众都能看，你妈妈就不能看了？”
　　“也不是不能看，就是觉得太难为情。”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郁染瞬间涨红了脸，怎么就情绪上头开口跟秋枫说要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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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两人在乡间小路看到一对老夫妻，映着夕阳的余晖，互相搀扶。老夫妻有说有笑，面颊上印着对彼此的感情。
　　郁染上前帮两位老人拿东西，闲聊几句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将近半个世纪。
　　“五十年。”郁染二十出头，压根不敢想这个数字。他肃然起敬，心中多了崇拜与羡慕。两位老人有说有笑，偶尔会彼此吐槽，互相拆台。他们像朋友，像亲人，更是相互扶持一生的挚爱。
　　看着两位老人顺着曲径小道往家门口而去，郁染有感而发，问秋枫，“五十年之后我们会在哪里？”
　　秋枫的笑容与那橘红色的落日交相呼应，看在郁染眼中，只觉心旷神怡、万物静止。这个男人顺着小道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郁染道，“我希望五十年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一言为定。”郁染心口涌起千层热浪，转头看着秋枫，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我想跟你结婚，有一个家挺，然后像他们一样一直在一起。”
　　说完，郁染愣住了，秋枫也愣住了，连一旁端着摄像机的摄影师都愣在了原地。彼此之间的气氛暧昧，四目相对，空气都凝结了爱情的味道，很甜，很热，很让人心动。
　　好。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很长，亦或者很短，秋枫率先回过神。
　　他张开双臂将郁染搂紧怀里，亲吻他的额头，用那如甘露般醇厚的声音，郑重其事回答郁染，“好。”
　　郁染情绪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他在秋枫怀里害臊羞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郁染闷住自己的脸颊，抓着秋枫的领口，“我会正式跟你求婚，在这之前，你等等我。”
　　这种话，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秋枫轻揉他的后颈与头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宝贝儿，你说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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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脚步继续向前，对话也在继续。有些沉重，有些轻松。
　　“要不，趁着那一期节目播出之前，和我妈妈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可以。”
　　“不行，还是在那之后吧。我妈妈看到我那么喜欢你，还说要跟你求婚，可能可以给你加分？”
　　“也可以。”
　　“让我在想想。”
　　“行了，别担心这么多了。”
　　“怎么能不担心？要是有了我妈的支持，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快走吧，我送你回家。明早你还要去公司。”
　　“好吧，明天再想想。”
　　“不着急，还有时间......”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