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狼环伺(127)
青青的性命是从老天爷手里讨回来的,活着已经幸运,她现在也只求他活着。
母子促膝交谈,她倒也接受了这件事,看着青青重新绽放笑颜,她也豁然开朗。
但最近一次分别时间有些久,久到贝卿蓉重新开始烦躁,她最近定额的药在减少,记忆有些模糊,想到自己不能发脾气否则功亏一篑,便只能辛苦地忍耐。
医生找她谈话,承认是在考验她,只要她度过最后这段时间就可以彻底治愈,以后不必住在这里,只维持少量的药辅助不复发就好。
贝卿蓉重新恢复积极的心情,不能见青青,但可以通电话,她还收到了青青的照片,便如获珍宝,每天都拿出来看,怀着一颗期盼的心等待着。
终于有一天,她被人带离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疗养院。
她被带到一座美丽的城堡,被尊敬地引导着向前走,到达一扇门前仆人便退下了。
贝卿蓉只能自己向前走,她忐忑不安地双手紧握放在月匈前,小碎步走着,甚至还捋了捋自己的发丝,为了见儿子,在医院从来不照镜子的她难得让护士给化了精致的妆,希望青青能像以前见她那般扑进她的怀里。
毕竟这一次他们相隔得太久,几年未见了。
贝卿蓉走过长廊,一片蓝色池水突然出现在眼前,远远就看到岸上坐着一个人,正面对着池水,他赤衤果着上半身,身上还带着水珠,像是刚游完泳。
贝卿蓉缓缓向他走近,看清后背那块胎记时,她终于确定了人,这才敢出声。
“青青?”
不知道是不是她声音低,那人只双手扶在岸边,没有转过身。
贝卿蓉有些着急,快些上前几步,声音颤抖。
“青青,是妈妈啊。”
马上那人站起身,转过身看她。
那张面容同贝卿蓉手中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就是她许久未见的儿子。
青年眼眶颤抖地看着她,口微微张开,话没说出口,一串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像珍珠一般。
见到儿子哭,贝卿蓉不顾对方身上的水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青青不哭啊,妈妈来看你了,以前总是你去见妈妈,现在妈妈来找你了。”
青年眼圈红起来,真切的情谊感染了贝卿蓉,她跟着哭起来:“都怪妈妈,要不然青青就跟别的孩子一样了能天天见妈妈。”
对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断点着头,终于喊出一声,像是试探,忐忑不安地等着回应。
“妈?”
“哎!”贝卿蓉用力应下。
青年点头将她拥进怀中,不断地喊着,仿佛要将以前少的都补回来。
“妈妈……”
“青青,妈妈在呢。”
“妈妈,我好想你……”
“青青,妈妈也想你。”
“妈妈,以后我们不会分开了。”
“青青,妈妈答应你,医生说妈妈好了。”
空旷的泳池厅里,长久地回荡着母子俩失声痛哭的声音。
*
欧嘉佑看到微博那两人的名字时,持久麻木的心突然一波动,旧事又浮现回眼前。
那些过往,即便刻意去遗忘,却依旧藏在心底某个角落。
他那段炙热如火的感情,再后来的时间里,再没遇到过。
他再也碰不上一个像沈青那样的人了。
欧嘉佑打开一瓶酒,点进“施展沈青”名字的热搜,发觉两人同框是在旧金山杉的音乐颁奖典礼,沈青的新曲得奖刚下台,施展也即将去往后台登台表演,两个人就相遇在观众席距离台上之间的那段红毯上。
一人在舞台这边往观众席走,一人在舞台那边准备向后台去,两个人远远地看见对方,同时驻足,隔着这样远的距离相望。
终于沈青转过身来,向着对方走去,施展也在他抬脚的同时迎上去,两个人在舞台中间相遇,在摄像机对着台上和观众时,悄悄地给彼此了一个拥抱。
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连拥抱在一起都那样赏心悦目。
摄影是从高处,只能看到沈青用没握奖杯的那只手拍了拍施展的背,施展那紧紧拥抱的姿势随即松开,两个人同一时间转身各自往回走,像是回到自己原本的行进轨道。
只是沈青没有回头,施展回到自己原点时却回身抬头遥望了一眼,随后才走向自己的应有岗位。
这个相遇让人抓拍下来,多张照片发到了网络上。
有人说他们没有绝交还保持着联系,有人说他们如此光明正大便是私下没再接触,众说纷纭。
欧嘉佑喝光杯中的酒,再倒满一杯。
他记得,沈青发单曲那天,施展从失踪状态回归,发了一条回来的微博。
他的这位三弟,终究还是选择继续追随喜欢人的脚步,在音乐的事业上走下去。
这倒是个好的奋起理由,而且现在努力也获得了果实,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相遇,然后施展得到了一个喜欢人的拥抱。
呵,只这样那傻瓜似乎就很满足,看来是这样。
所以,施展被原谅,只有他,作永远的恶人。
欧嘉佑起身走到卧室,拉开抽屉从最下面翻到一个戒指盒,打开看着里面那两枚铜戒指。
明明上次丢进下水道,可半夜辗转反侧后硬是找来人砸了整个下水道,才在一楼的污水池里翻到。
幸好,还没被冲走。
但欧嘉佑却又悲哀。
这次没冲走,就再也冲不走了。
他了解自己。
这两枚戒指是他们在羙国时,沈青在一家奇怪的杂货店找到的,对方买下来送给他,说这对戒指的主人用过很久,一定感情深厚,戴上也能讨个吉利。
那家伙,还被店主催眠,买了东西不说,连被他带到出租车上都不正常,一直傻笑。
就听沈青说,‘送给你,嘉佑,你不要不开心。’
自己问认不认得他是谁。
沈青便又说,‘你是嘉佑,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把戒指送给你。’
真是,这种话记得这样清楚,一个字都没错。
欧嘉佑看着两枚戒指笑了笑,对方是真的有在爱他,即便被他强石更地带进恋爱关系中,却也努力地在认真恋爱。
自己的要求,对方没有不配合的时候。
太温顺太美好,以致于他洋洋得意,酿成大错。
欧嘉佑将戒指放回原位,回忆起让自己怒火攻心的那一晚,他坐在楼下车里,对沈青的背叛难以置信,愤然飙车离开,到家后思维却渐渐清晰。
以沈青那种羞赧的性格,被自己恋人当众亲吻,会可能任何反应都没有吗?
整个过程就像是那名青年的独角戏,沈青只是在配合。
也许沈青分手的心不假,但迅速同他人发生关系却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即便与自己,也是他设好圈套以过去情谊半推半就,那样一个与沈青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立刻取得信任。
但疑点也很多。
于是欧嘉佑第二天再次来到家中,这一次青年正抱着猫在逗,见到他目光迅速变冷,完全没有前一天晚上的嬉皮的态度,连怀里的猫都炸毛发出尖叫,像是感受到对方的不对劲。
欧嘉佑视线便聚焦在奶牛身上。
青年将猫塞进航空箱,从腰后取出把木仓。
‘不欺负你,肉搏。’
说着对着他勾了下手指。
欧嘉佑没有轻举妄动,在寻找沈青的影子,不想对方将他肆意嘲笑一番,道出名花有主,他连那人一根手指都比不了。
自己的内心,一直隐藏得很好,却被那青年如数家珍全抖落出来,晾在光天白日下,隐晦的东西见光,心间异常痛楚。
‘伪君子。‘青年唾了一口,‘让你先手不听,那我就不客气了。’
临结束,青年看着站不起来的他,将木仓塞回腰后,哼着曲手指挑起猫箱拉开门。
‘可怜虫永远都可怜,不会有翻身的时候,贵家公子的气度心胸没有一丝一毫,若不是这张脸和装点的华衣,说是只虱子也让人信,你改不了的,带着狭隘逼仄,一直进棺材去吧。’
呵,身手厉害,损人的嘴也厉害。
欧嘉佑挣扎地站起来,面对的只有摔上的门。
眼前那道门缝阖上,一直对着他叫的那只猫,只怕不知此生都不会见到它的“爹地”了。
他就在那间空荡荡的房间笑,直笑得眼泪出来,也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些旧事,欧嘉佑随手将抽屉关上,看着空掉的酒杯,转身就去找酒瓶。
想一想,他跟那人也要见面了,为他们的电影宣传。
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他们的名字也排在一起上热搜呢?不行,对他不利,工作室会帮他压下,宣发外包也不敢这样搞。
酒喝空,杯落地,明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却好像连带着他的心也一起碎掉了。
有人听到声音从楼上走下,惊呼一声来到他的面前扶住他:“欧哥,你没事吧?”
喜欢上了你,从此看谁,便都像是你。
欧嘉佑对着那张看不清晰的脸笑了一下,抬起手点在他的唇角。
“沈弟……多笑一笑好看。”
再后来,醒来像是失忆,谁都没再提这回事。
辗转在不同的酒店,走马灯般换着陌生的脸,却再也遇不上那样的人,再也没有。
电影宣传如期而至,如欧嘉佑想象般,他见到了那人,两年未见,对方一如记忆中那般眼睛清澈透亮,只是这次不用他提醒,沈青的唇边也会戴上自信的笑容。
谁让他改变的呢?一定是上次青年口中的主人吧。
欧嘉佑像曾经一样,伪装得很好,他们就像不熟悉的陌生人,公式般完成宣传的任务,甚至,他连想要问的猫也未提出口。
施展能畅快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做过那些事情,他没有资格。
他也不想让人看到那副模样,死缠烂打,伪装深情,只怕被耻笑。
反正,沈青心中永远没有他的位置,以前没有,即将有过,但最后到结局还是没有。
宣传结束,欧嘉佑先拍完照退下后台,一推门便见到靠在墙边的男人。
一米九往上的身高,混血的英俊容颜被墨镜遮挡,灰棕色的连体工装裤更显身长,单手五指捏着饮料杯,就那样姿态随意地靠在墙上,却自带一股不可亵渎-的气质。
身后门打开,跟粉丝合完照的沈青像只小鹿一般雀跃扑到那男人的身边,顺着对方的姿势喝了一口,像是做过无数遍这个动作。
戴墨镜的男人这才收起盯着欧嘉佑的目光,低下头认真地跟沈青讲话。
是他啊,欧嘉佑想起来了。
早该警醒的,那衣柜中的新睡衣,鞋柜里的新拖鞋。
到最后,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