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53)

　　“那我们吃好吗？”方小少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偏头看了看移动拖车里冒着热气的汤汁，和泡在汤汁里浮沉的鱼蛋，洁癖十分严重的林二少坚决的摇头“no.”
　　“为什么？”
　　因为路边摊太脏了，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
　　可还没等他开口，方小少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因为你没有钱。”无视大家呆怔之后哭笑不得的脸色，想着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方小少招招手示意林惟蹲下来，随后抱着他的脖子，满怀安抚意味的亲了亲他，认真的看着林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你有钱还是没有钱，我都会爱你的。你没有钱我也会爱你的。”
　　“谢谢你，宝贝。”林惟叹了口气，回吻了方小少。随后笑道“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看电视了。”
　　“……不要啊！”
　　工作日的上午，中央公园里只有一些带着宝宝的妈妈和老人家，突然走进一个年轻贵气的公子哥，还一付奶爸模样，正儿八经的陪着孩子玩闹，实在让人惊奇，看那身气派，还有身后跟着的保姆保镖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豪门世家的男人，还会带孩子，简直跟外星人没什么区别，几个宝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的偷看他，讨论着是哪家的女人这么幸运，找个好老公。
　　小孩子总是很会交朋友的，不一会，崽崽忘记了不能看电视的惨痛，跟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娃娃一块玩去了，陪着崽崽玩了一会，林惟显得心情极好，面容温和，笑容和煦，身上甚至还带着些奶味，这付模样与一向高高在上，淡漠疏远的林氏主席相差甚远，趁此机会，几个宝妈凑过来跟林惟说话，在了解他不是孩子的爸爸，只是舅舅的时候，宝妈不由感叹“你跟你姐姐感情一定很好吧！？”
　　感情很好？想着先前方林晓玥被他气的忽青忽红的脸色，林惟玩味的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感情挺好的。”好到十分懂得怎么拿捏对方的软肋，每次方林晓玥叫嚣着要带走崽崽，他总会在工作上对她施压，压的她抬不起头，然后在她安份之后，再给她点甜头，而每次被他打压，她也会从崽崽这边下手，去刺他的心。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过招，并在多次的对决中，摸索出了一个平衡点。
　　所以方林晓玥叫嚣着她爱崽崽多过林氏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他觉得方林晓玥不过是将崽崽当作了对付他的工具罢了，毕竟对他来说，林氏他可以给任何人，也可以随时收回来。他只要动手去抢，方林晓玥是守不住的，所以，什么母子情深，母爱无边，都是假话，对林惟来说，这世人没人比他更爱崽崽了。就是他的父母也比不过他……
　　目光落在不远处，小小的孩子玩的正开心，脸上笑容灿若骄阳，他的笑容似乎感染了林惟，林惟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可看向他的眼中，却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色。
　　所以，他漫 不经心的想，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是只属于他的，谁都不能抢。
　　坐在不远处的一位母亲看无意中看到他的目光，不由莫名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林惟是个不健康的人，不单单指身体，心理也是，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像只恶龙一般，死死守护着自己的珍宝，自己的领地，不许他人靠近半步，一个觊觎的眼神，都会让他狂燥。可偏偏，他最珍爱的宝贝，不论从法律还是血缘上，都不属于他。
　　他当然可以去争夺，可以用尽手段，可结果呢，只能是两败俱伤，最重要是，伤的最重的，就是那个单纯无忧的孩子。他太爱这个孩子了，爱到不忍他受一丁点伤害。
　　所以，他现在真的有一些烦恼。
　　
　　第86章
　　
　　自从林老太过世之后，方卓文一家就再没有在H市过过春节，以前年年要去林宅，方小少苦不堪言，如今不去了，他却又心心念念。就好像在以前，不要说见林惟了，只是听了他的名字，他就恨不能躲远点，孩子总是特别懂得趋吉避凶的，他只知道一沾上林惟，妈妈就要很生气，然后全家都不得安宁，简直好比生活在白色恐怖里，为了身心健康，他自然巴不得离那位林二爷要多远有多远。
　　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虽然早已模糊，但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一些的，毕竟又没得失忆症，离开林惟身边的时候，他也六岁了，上小学的年纪，哪里真的一点都不记事呢。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刚到爷爷奶奶家里，天天哭闹不休，吵着闹着要小舅，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死死抱着林惟的衣服，假装自己被他抱在怀里，然后哭着入睡。
　　有次聊天，他听大表姐说，她还记得林惟来过爷爷家，那是在他回来后不久，那时他闹的太厉害了，爷爷奶奶实在被闹的没办法，又心疼宝贝孙子，就背着儿媳偷偷联系了林惟。林惟很快就来了C市，方小少当时抱着林惟哭的撕心裂肺，好似被拐卖的儿童终于见到了亲爹，叫着喊着要跟他回家。
　　奶奶气的当时就变了脸，自此对林惟十分不待见。对于这件事，方卓文是真的没印象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小时候有次妈妈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连爷爷奶奶都迁怒了，他哭的厉害，最后连爸爸都忍不住和妈妈吵了起来，他活了二十几年，那是他一向恩爱的父母唯一一次吵架，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可想而知，也是从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提林惟了。再然后，时间带走了一切过往，偶尔谈起小时候，脑中闪过模糊的，与林惟相处的片断，他都会认为是自己没睡醒，产生了幻觉。
　　多可笑，以前见了他就躲，现在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他从林宅拿了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小时的自己与年轻的林惟。已经模糊褪色的曾经，在相片里渐渐清晰起来，林宅几次翻新装修，但照片里的那些地方，却不曾有什么改动，他小时候探险的花园，里面的铁轨与小火车依旧在那里，与照片里没什么区别，儿童房里满是他小时喜欢的玩具，照片里林惟正抱着他搭建一个城堡，还差一点就要完成了，那个未完成的城堡一直在林宅的房间里静静等待着，等着他的小主人回来将它完成，就好似那辆小火车，闪闪发亮的待在花园里，等着它的小主人坐在它身上，拉响汽笛，再次穿梭在这个花园里，这个，他童年的整个世界。
　　可等它们的小主人终于回到林宅，那个小火车已经坐不下他了，未完成的城堡旁边，多了一堆积木，听林宅的老人说，林惟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坐在儿童房里，慢慢的堆积木消磨时间，他会用积木搭建一个城堡，堆到和旁边未完成的城堡一样的时候，再将它推倒，年复一年。
　　方卓文看着那未完成的城堡，听着老人的话，心里有一瞬间，是恨着自己的，他想，他为什么要那么讨厌林宅呢，为什么以前每次回来，待不了多久，就找借口要走呢。他如果多待一会，多逛一会，那么他会不会去到那个小花园，早点找到那辆小火车？会不会早点发现这间儿童房，早点将这个城堡完成？会不会早点想起两人相处的过往，而不是见了林惟就躲，让他受伤？
　　可人生没有如果，他万分庆幸，林惟一直在等他，就像那辆安静的小火车，就像这个未完成的城堡。然后，他又觉得很心疼，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家的人，有多难熬？
　　方卓文后来才知道，当年，林惟是与他的妈妈争夺过他的抚养权的，但后来，林惟却放弃了。“事情闹大了， 对你不好，当时，你太小了。”
　　是的，因为他太小了，因为要给他一个安稳快乐的童年，因为他喜爱他的爸爸妈妈，所以，林惟退让了。
　　多可笑，这个一惯自私霸道的男人，因为怕他为难，怕他受伤，所以只能委屈自己。
　　那么多年，他一个人深夜坐在这个房间里，默默的搭积木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方卓文不敢问。
　　就像现在，方卓文也不敢开口问他，你准备怎么过元宵？
　　他能怎么过呢？林家小辈平时虽然都是赖在林宅不走，可一旦到了这种团圆的大日子，他们仍是要回家陪自己的父母家人的。特别是林惟又好静，不喜吵闹，所以越是这种热闹的日子，林宅反而越冷清。他以前还奇怪，都说林二爷好静，为什么还总是过年一堆人，凑什么热闹？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见见自己罢了。
　　可惜的是，以前见的就不多，现在逢年过节，更是一面都见不着了。林惟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元宵晚会那天，烟花很漂亮，今天皮卡丘又做了什么蠢事，自己吃了什么馅的汤圆。
　　方卓文笑的温柔，他说“开学前我找个借口早点走，回H市去陪你啊。”
　　林惟顿了顿，然后笑起来“好啊。”他说。
　　挂了电话，方卓文起身收拾行李。听到敲门声，回头就见着爸爸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瞪着他，“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啊。我回H市，机票已经买好了。”
　　“你疯了是不是？”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爸爸。”他站起来，笑着接过父亲手里的汤圆，漫不经心的用调羹搅了搅，“我在家里陪你们过了年，过了元宵，我也想跟他团圆。”
　　“你……”
　　“爸爸，”他叹了口气，“我不是玩玩。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清楚我要什么。你看，你们有父母，有孩子，有爱人。他呢，他只有我而已。今天是团圆节，我也想跟他团圆。”
　　方少儒很愤怒，他想发脾气，想狠狠训斥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可看着方卓文坚定而坦然的表情时，他却觉得无话可说了。
　　他以前一直认为方卓文只是个小孩子，他被家人宠坏了，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却总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为此也烦恼过，可后来却又觉得自己是自寻烦恼，这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天真点，不是很正常么？所以哪怕听他说，他爱上了林惟，自己担心之余，也只觉得好笑而已。这可不就是孩子才能做出的事，不懂事嘛。
　　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淡然微笑的方卓文，坦然无畏的方卓文，方少儒惊讶的发现，这个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他的孩子，长大了。
　　所有见过他们相处的人都说，你们父子感情真好啊，就跟朋友似的。的确，他们相处的关系，比起父子，更像是朋友，这里面除了方少儒本身的性格和教育理念之外，还有一点重要原因，是他觉得愧疚，因为他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方卓文从小是被林惟养大的，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惟真的在方卓文身上耗尽了心血。
　　回到C市之后，又是他父母在操心，他和方林晓玥只顾忙着自己的事业，其实极少尽到父母的责任。这也导致了他们在方卓文面前说话，是没什么底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