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罪案 强强](28)
他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估计里奥已经走出大门,便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动作迅捷地朝配电房摸去。这栋废弃已久的大楼没有电力公司的线路,应该是靠发动机供电,只要切断照明,室内自然光匮乏,幽暗将为他的行动提供最好的掩护。
黄昏笼罩着密歇根湖畔的荒凉城堡,夜色即将降临。
第20章 临时统一阵线
杀青静静地隐藏在黑暗中。
在他看来,黑暗是可靠的盟友,当然,有时它也会倒戈相向,变成危险的助力,这取决于你是否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正如他一直认为世界上的人只分为两种——捕猎者和猎物,两者的界限并不那么水火分明,因为你可能一辈子都是猎物,但很难永远成为捕猎者。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世界就像一枚被抛在空中疯狂转动的巨大硬币,正面与背面只是相对于朝上朝下而言。
现在,他就在黑暗中盘算着,接下来自己将站在朝上还是朝下的那一面。
发现照明系统出问题后,他的猎物一定会下来配电房,检查发电机出了什么故障,一个,或者两个——他希望只有一个,鉴于骑兵有伤在身,魔王的可能性更大些。他必须在另一人起疑心前,尽快解决掉那个前任黑市拳王。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大约七八分钟后,配电房的铁门被打开,照进一道柱形白光,左右扫视了一圈后,埃兰走进来。他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握着爱刀“疯狗”,腰间别一把FN57,步伐饱含戒备与蓄势待发。
仔细查看房间内并无异样后,埃兰走到发电机旁,半蹲下身检查,发现有根螺旋电缆断了,看上去像是被啮齿动物光顾过。“该死的耗子!”他边骂边去找一根新电缆。
这期间,杀青一直纹丝不动地藏身黑暗,看着他逐渐放下警惕心,为了更换电缆,把“疯狗”插进腿侧口袋。
直到灯光乍亮的瞬间,从幽暗到强光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埃兰眯了一下眼睛——杀青就在这一刻出手了!
一道灰白色的闪电,无声地撕裂空气,只在视网膜留下一抹笔直纤细的残影,那样的阴狠、决绝,仿佛毒蛇致命的一咬。
这一咬差点就命中了埃兰的要害——若不是从地狱般的西伯利亚训练营中淬炼出的,对危险杀机的极度敏感和本能反应,使他在即将被死神指尖触摸时扭动了一下身体,他早已带着后背前胸对穿的血洞下了真正的地狱。
结果他的胳膊代替心脏,挨了这一下。
棱形利刃刺穿了他的左上臂,三面血槽在放血的同时导入空气,拔出时并没有像普通刀子一样被收缩的肌肉吸住,轻松得如同从黄油中抽出筷子。
鲜血涌出宛如喷泉。埃兰嗷地叫了一声,拔出腿侧“疯狗”,在下一击降临时格住了对方手中的锋刃。
火花迸射,两把世界顶尖的战刀被巨大的互作用力撞飞,埃兰也乘机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三棱军刺!”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朝面前黑发黑眼的男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中国人!我最恨中国人!”
杀青见他像头发怒的犀牛冲了过来,声势夺人,一击强劲的高扫踢铁斧般劈向他的太阳穴,带着惊人的速度与力道。
没有人能挨了这一腿后还健康无恙地活着,脑部严重受损而死是必然的下场。杀青不得不避其锋芒,在对方紧逼而来的一击又一击的扫踢中左躲右闪。
黑市格斗的技巧其实很单调,腿法占了90%以上,顶级拳手的必杀技几乎是清一色的腿技,能在绝大部分的角度与位势发动致命进攻,极少近身打斗。但就是这些扫踢、侧踢、腾空踢,越直接越威力非凡,只要挨实一下,绝对是骨折筋断,甚至颅脑出血。
而杀青的搏斗风格更接近于小巧擒拿,通过近身攻击人体关节、穴道和要害部位,使对方身体产生剧痛而丧失战斗力——毕竟人种体型的弱势摆在那里,你不能指望相差20公斤的两个人能像两辆坦克一样互撞,比谁的肉体更强硬有力。
体型与力量上的不对等,导致技巧被压制到了最微薄的分量。
“魔王”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埃兰的抗打击能力几乎强悍到非人的地步,拼着挨上三下,只求能击中对方一下。而杀青的心里却十分清楚,以他的体质,只要被对方击中一次要害,就足以丢掉半条命。
对方可以犯错,可以露破绽,他却不能松懈分毫。
这是一场他经历过的最艰辛的打斗。
在对方尝到反侧关节、分筋错骨、点穴截脉的滋味而痛苦嚎叫时,他也因体力不支而挨了好几击扫踢,造成大量软组织挫伤,手臂、小腿骨裂,险些折断了一整排肋骨。
冷汗浸透了后背,把深灰色衣料染成黑色,他的呼吸逐渐表浅,耳中听见心脏砰砰急跳的声音,眼前泛黑,头晕欲呕。他知道这是剧烈运动过度后,短时虚脱的症状。
而对面那个铁塔般壮实的白种大汉,却在痛不欲生的惨叫声中,依旧如同不肯报废的老式火车头一样,疯狂暴烈地扑过来。
冷静的意识告诉他要闪避,乏力的身体却严重拖了后腿,杀青喘息着勉强侧身,突然见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足有篮球大小,带着风声划过半空,砸向埃兰的胸腹间。
烈焰带来对痛楚的恐惧,从整条右臂的烧伤疤痕上炸裂开来,瞬间席卷了埃兰的大脑——火!焚烧!剧痛!死亡!火舌卷住他,吞没他,地狱裂开一条深渊,他挣扎着坠落,投入沸腾的岩浆……
如果他的心理医生在场,会告诉他此刻的幻觉其实是一种创伤后应激性心理障碍,但很可惜,他再也没有拜访心理医生的机会了。
一道黑色身影,在空中横成一条直线,飞速旋转了360度,长腿呼啸着朝埃兰脸上砍来——一个完美的旋子转体腾空踢!血沫混杂着断齿喷出,埃兰踉踉跄跄后退,背部撞上搁满杂物的沉重铁架。
黑影抢身而上,如飞檐走壁般跃起,左脚踏住他的胸口,右脚靴尖狠狠踢击他的下颌。在喷吐的血水与清晰的骨折声中,那个黑影借力向后空翻一周,落地时脚步不稳,趔趄着摔在地上。
埃兰被这两记连环重踢掀翻在地。
杀青见缝插针,提身跃起,曲臂一个尖锐的肘击,携着全身重量砸进了他的太阳穴。
被他压在身下的埃兰急剧抽搐着,从鼻腔、嘴角与耳孔中,汩汩流出暗红色的血,“安、东……”他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两个音节,浅黄色的眼睛中满是无法置信的绝望,然后那狰狞而绝望的眼神就这样凝固在脸上。
杀青的神经依然紧绷,面对这样一个怪物般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双手抱紧对方的脑袋,发力往后一拧。咔嚓一声脆响,埃兰的头颅扭转到一个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到达的位置——面朝自己的后背,颈椎已被彻底折断。
这一幕场景看起来很眼熟……摔倒在地的联邦探员震撼地想起,那位值夜班的骑巡警,也是这么被扭断了颈椎……
擅长踢爆别人脑袋、拧断别人脖子的“魔王”埃兰,终于也被人踢爆了脑袋、拧断了脖子。
这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吗?
里奥怔怔地看着杀青。这个以杀掉连环杀手为己任的连环杀手,正坐在死亡的猎物身上,慢慢平复喘息、恢复体力。
片刻后他站起身,拾回一柄染血的56式三棱军刺,收入袖中。然后走到里奥面前,伸手搀扶他起来,“虽然你不听劝,擅自跑回来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但是,谢谢……你也救了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你杀了他。”里奥说,阴沉的语调仿佛叙述着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杀青对他笑了笑:“是我们。你看,事实就是这样,你是执法者,杀人无罪,而我少了一件制服,杀人就有罪了。法律就是这么个婊子,穿上衣服一副嘴脸,脱掉衣服又是另一副嘴脸,谁把她当女神,谁就是傻X。”
里奥嘴唇紧抿,脸色阴冷得像要滴水成冰。
铃声忽然在死人口袋里响起来,杀青弯腰摸出埃兰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按下接听键。当他开口时,完完全全就是埃兰的声线,带着明显的希伯来口音:“……没事,电缆断了。不是已经修好了吗,真他妈的磨叽,这点小事也要问……欠操的人是你,骑兵,等着老子上去踢爆你的屁股!”
他用力按下挂断键,转头望向里奥惊诧后若有所思的眼神,叹口气说:“我想现在再叫你离开也没可能了。那么,一起上去操他?”
里奥踌躇了一下,沉声道:“他必须接受公众的审判,为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他要忏悔,要赎罪,而不是毫无痛苦地死在一颗子弹下。”
“啊,说得真动听。总而言之就是叫我不要杀他,好让你给他戴手铐,然后遛狗一样牵上法庭,是吧?”杀青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你真以为一个亡命之徒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如果他意识到走投无路而投降,我不准你下杀手。”
“如果他负隅顽抗呢?”杀青挑衅似的问。
里奥面无表情地回答:“击毙他。”
“好极了,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临时的统一阵线,”杀青微笑着说,“也就是说,我暂时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你用枪管戳着我的后背叫‘Freeze’,对吧?”
“在我抓到骑兵之前,是的。”联邦探员谨慎地承诺。
杀青从埃兰腰间拔出那把FN57,拉开枪膛看了看后递给他:“拿着,比公家发的格洛克好用,不论威力、穿透力还是容弹量,子弹还是军用版的,能穿过警用标准防弹衣。对了,知道黑帮管这玩意儿叫什么吗?”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哂笑:“——‘警察杀手’。”
黑发探员握住枪柄,冷冷道:“当然,我有两名同事就是死在这种枪下。”
在他森冷的眼神中,杀青笑意一敛,回到埃兰的尸体边一刀切下他的右手拇指,然后转身走出配电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