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62)

　　他姑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将来我就指望着静河有出息了，接我到大城市里头享享福。”
　　他姑姑这句话，倒也不是那种因为见侄子有出息所以巴结他，要占他的便宜，想要靠着他享福，那时真真切切的，为他感到自豪。
　　他上了高中之后，他姑姑对他，就比对刘龙他们兄妹还要好了，女人渐渐地有了年纪，母性的光辉也会越来越灿烂，她对于阮静河的怜爱，也渐渐地隆盛了起来，何况阮静河看起来那么懂事，那么争气。有一次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了，阮静河突然跟他姑姑吵了起来，他这样的人，平日里什么都憋在心里，可是一冲动起来，经常不计后果什么话都往外说，他就冲他姑姑吼：“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儿子疼了，小时候什么脏活累活你不是让我干！”
　　阮红玉一愣，登时就气哭了，哭了好久，要撵他出门，晚饭都没有吃，一直躲在屋里头哭。邻里都过来劝她，刘龙和刘晴还讨好地把饭端到她床前。
　　江院长让他去认个错，他不肯，可是也不回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哭泣不说话。
　　他姑姑就说：“这也是个狠心的人。”
　　他是个狠心的人么？仔细想一想，似乎也是的，他似乎是要自私一点，他的心，有时候他自己都看不透。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那么矛盾的人，有时候很懦弱，有时候又很疯狂，有时候那么傻兮兮，有时候又那么多愁善感。
　　阮静河爱上周先生之后，想的事情比较多，有时候他就会想，他跟他姑姑感情越好，对他来说似乎越是个牵绊，感情越好，将来他可能把他姑姑伤的越深。
　　倒不如一直感情都那么客气冷淡。他这样自私的人，将来如果要他在他姑姑和周先生之间选一个的话，他肯定会选周先生的。
　　“能结婚就不错了，”他对他姑姑说：“说不定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瞎说，不结婚，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不光得结，孩子至少生两个！”
　　阮静河就笑，他不是敷衍的笑，也不是心虚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略带羞涩的笑。他说：“那你都不能给我看孩子了，生那么多，我让谁照顾呢。”
　　阮红玉就笑着说：“这你放心吧，就是拼了老胳膊老腿，我也能把孩子拉扯大，你只管生，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他们路过超市的时候，阮红玉忽然将车子停了下来，让他在外头等着，他以为他姑姑去给他买吃的，没想到他姑姑出来的时候，居然拎了一箱东西。
　　是一箱黄金饼，是他们山东煎饼的一种，干脆，算是他们当地的特产了。阮红玉说：“这个给周先生送去，在四川买不到这东西，他肯定爱吃。”
　　阮静河“哦”了一声，阮红玉又说：“你多跟他走动走动，平时碰到过节什么的，可以买点东西过去看看，这样的人咱们结交这，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阮静河笑了笑没说话，不过阮红玉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有些笑喷了，阮红玉忽然特别严肃问他说：“对了，我记得听周先生说，他有个女儿？”
　　阮静河点点头，说：“对啊，我同班同学呢。”
　　“漂亮么？”
　　“你看周先生就知道他女儿肯定也不差啊，而且个头挺高的。”
　　“那你可得抓住机会了，”阮红玉说：“多好的对象啊，正好，你跟周先生夜熟。”
　　阮静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机脸就红了，又觉得好笑，“姑姑你真会想。”
　　“试一试嘛，不合适就算了，又不强迫谁，他们家的条件不错啊，正好姑娘也不错，周先生对你印象又好，我看说不定跟他就是有缘分呢。”
　　阮红玉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们家跟周家的缘分，居然是真的有，还是姻缘的缘分。
　　不过，那时后来了。只是阮静河心里头此时此刻，就已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他想，如果他能做周先生的老婆，叫周先生一声老公，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你在干嘛？”
　　“想你。你想没想我啊。”
　　“我也很想你，基本上属于只要一休息就会想。”
　　“老公，我也想你。”
　　“我基本上只要想，晚上就会做春梦。”
　　“……”
　　“然后就想，如果咱们俩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吧。”
　　
　　第73章  答应我
　　
　　阮红玉把他送到火车站就回去了，阮静河一个人在候车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过道里都坐满了人。他坐在火车上，靠着窗，邻座的包括对面和他总共四个人，另外三人都在说话，就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他其实有时候觉得他们说的很有意思，很想插上一句，但是性格又过于内向，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他就觉得，既然一开始都没有开口，后面突然开口了，好像也不对。
　　于是他就闭上了眼睛，听着手机里头的音乐。他手机里头的音乐并不多，他是让他随机播放的，突然就播放到了邓紫棋的泡沫。
　　他对于那晚的记忆一下子扑面而来，触动了他的心。
　　他睁开眼睛，看着外头不断后退的景色，心里头有一种很沉的悲伤。
　　他想要是周先生爱他，该有多好，他的人生该有多美满。
　　火车过了他们市，外头的天色就渐渐地阴沉了下来，越往西走似乎天色越阴沉，等到四个小时过后，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雨。
　　他竟然觉得有点冷，窗户被雨水打湿，变成里模糊的一片，他闭上眼睛，重复地听着那首歌。
　　全都是泡沫，是一刹那的花火。
　　车厢里人其实很多，乱糟糟的，似乎除了他，每个人都在说话。他听见旁边的人在讨论山东人以及四川人以及湖北人的区别，这种类似于地域争论的问题，其实让人很有发言的欲望，因为他觉得身边这几个人对山东的评价并不算正确。
　　甚至有些观点，他觉得他们都是道听途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他居然羞涩于开口，觉得自己装高冷都装了那么久，突然跟他们说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他脸皮薄，总是容易尴尬。
　　于是他终于还是将自己内心想要说话的欲望给抑制了住了，一个人闭着眼睛，靠着车身想要睡一会。
　　就在这个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了短信的提示音，他掏出来一看，一下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的周先生，在消失了那么久之后，终于第一次给他联系了。
　　他的心跳到特别快，心情无以言表。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喜极而泣。
　　当然不光是高兴，也有委屈和心酸的那种情绪掺杂在里面。
　　周先生的短信很短，问说：“到学校了么？”
　　他立刻回道：“没有呢，我在火车上，要明天才能到，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学校？”
　　可是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回不好，于是又删掉了重新填，最后几经斟酌，回复说：“我还在车上。”
　　他觉得他要傲娇一下，小小地发个脾气，以示自己的不满，毕竟周先生那么久没理他，他不能让自己显得太上赶着。
　　可是他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居然很久都没有收到周先生的回复，他本来很喜悦的心，渐渐地凉了下来，他打开手机，盯着手机的屏幕看。
　　于是他又想，可能是他这条短信回复的不好，因为不是问句，可能周先生看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于是他忍不住又给周先生发了一条短信，先前的傲娇和矜持也没有了，他直接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想念和伤感，说：“好久不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这句话说出来，竟然连他自己也觉得感动了，虽然周先生都没有再回复他，他微微闭着眼，手里握着手机，其实他没必要一直睁着眼，因为手机他设置了震动，来了信息他闭着眼也能感受到。
　　可能他太想得到周先生的信息了，也可能他太无聊，内心太伤感。
　　窗玻璃上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他在等待的煎熬中，渐渐睡着了，这样一会睡一会醒，转眼就到了半夜。
　　他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突然被电话惊醒，他睁开眼睛一看，是周先生打过来的。
　　那一刻他都想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矫情和脆弱。旁边的人还在说着话，他接了电话，叫道：“周叔叔。”
　　“刚忙完，你现在到哪儿了？”
　　“不知道，好像到湖北还是哪儿了。”
　　“到安康了。”旁边的那个人好心提醒他。
　　“哦，别人说到安康了。”
　　“那还用多久才能到学校？”
　　“还早着呢，我……”
　　耳朵感到一阵轻微的眩鸣，火车进了山东，信号一下子就断了。
　　山区就是这点不好，信号特别差，一个山洞又一个山洞的。他有些着急，等着这个山洞过完。
　　可是这个山洞刚过，刚有点信号，就又进了另一个山洞，他说：“信号不好，都是山洞。”
　　“嗯，那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嗯。”
　　阮静河心花怒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阮静河和梦龙，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那么贱贱的，别人虐他十遍，疼他一回他就全忘了。这样的人，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似乎很管用。
　　他挂了电话，满心的欢喜，就开始跟身边的人聊起天来。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也是一箩筐，好像把他刚才想说而没有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的人生，好像有了周先生，就全都有了意义，生活也有了色彩，觉得很有奔头。
　　火车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他下了车，一出车站，就看见周先生站在出站口站着。
　　半个多月不见，周先生似乎更帅气了一些，穿一身黑色大衣，围着棕红色围巾，他那身高站在人群里，真的鹤立鸡群，又显得那么帅，那么有气质。
　　他的心砰砰直跳，周先生已经朝他走了过来，他真想跑过去，给周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
　　倒是周先生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说：“累坏了吧。”
　　“还好，就是昨天没怎么睡。”
　　周先生拎着他的包往下走，说：“早来了一会，等好久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出站给你打电话呢，结果就看见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喘气，因为周先生的步伐大，他得走快一点才能跟上，如今周先生一条胳膊又搂着她，让他又激动又兴奋，他又闻到了久违的，属于周先生的味道。
　　“我以为这边也是下雨天呢，来的路上好多地方都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