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再撩我了(68)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杀人犯,小时候都曾经历过虐待,或者是长时间目睹过暴.力虐.待。
他的姜予,在这样长久的扭曲之下,竟然还能长成这么一个心怀善意、坚强可爱的人,真了不起。
“我那个时候不敢吃很多东西,因为不知道里面会放什么东西,可是不吃又会饿死,所以只能少少的吃一点点,保持自己不被饿死就可以的食物。”姜予的手指碰过一点灰尘,轻轻捻了两下手指,扶起地上一个椅子放在了角落。
“其实……其实七天也没有那么长。”姜予艰难的笑了下,声音虽轻,却一点点敲在陆垂野的耳膜上,震得他头疼。
“我那时候就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天暗了,一天过去了,不过不敢睡,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下半夜的时候好一些,他们一般不会那个时候来。”
没有光,只有漫漫长夜一样的黑暗和恐惧充斥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桌上摆着刑具,窗外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冰冷月色。
陆垂野顺着他看过去,脑海里浮现一个小小的、缩成一团的他就缩在那个小角落里,在别的孩子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缠着父母讲故事的时候,他绷着神经不敢睡,漆黑的瞳眸紧盯那扇比吃人还令人恐惧的铁门。
陆垂野心疼的走过去,嗓音发干的开口:“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垂野感觉自己几乎都在重复无意义的话,他听着姜予说这些,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他没有办法陪伴的过去,没有办法参与的救赎,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怀中的姜予轻轻颤了下,两只手紧紧地在他身后收紧了,然后把头搁在了他的胸口,几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他很瘦,有时候他握住姜予手腕的时候都觉得他怎么能那么瘦,仿佛一掐就能消失似的。
床上的姜予手脚纤细单薄,不是难看的消瘦,是非常强的少年感,那时他只当是小孩儿长身体。
他吃的饭少,两次在他家吃饭都只是一点点就饱了,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多吃,他原本只以为是胃口小,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去,他的骨血中仍深深镌刻着那时候的习惯,没有一丝一毫遗忘。
陆垂野掐着他手腕暗暗想,回去之后立马得给喂胖,硬喂也得多吃点儿。
“小姜。”陆垂野按住他下巴,将他稍稍抬起来:“难受的话我们出去吧。”
姜予点了点头,习惯性的依赖着他,任由他牵着手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再多看一眼。
里头阴暗潮湿,外头阳光干爽刺眼,姜予下意识遮了下眼睛,却没有陆垂野快,他先伸手挡在了他的眼睛上,轻轻的覆盖。
他的手掌温热,像是带着远古而来的暖意,又轻又温柔。
姜予闭了闭眼睛。
陆垂野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烟雾似乎都带着微微的安全感,姜予抬起头问:“能给我抽一口吗?”
陆垂野一怔,他从来没见过姜予抽烟,他也不会喝酒,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孩子一样烟酒不沾也不去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好像……什么乐趣也没有,七木喜欢玩的各种手机游戏没见他玩过,温晓子喜欢的收藏没见他碰过。
除了配音之外……陆垂野又是一顿,就连配音也应该是因为他才喜欢的。
忽然想起他那个家,除了筷子之外全部都是单个的物品摆设,极少的家具,仿佛是个冷冰冰的酒店房间,或者说还不如酒店布置的温馨。
非要说,就像是个冷冰冰的大坟。
姜予仍仰着头,陆垂野心狠狠揪了一下,取出嘴里的烟递给他,姜予就着他的手轻轻的、不得要领的吸了一口,下一秒便被闯进口腔的尼古丁呛着了。
鼻腔火辣辣的呛意涌上来,口中陌生的烟草味道冲刷了一遍又一遍,他捂着鼻尖咳嗽,耳边陆垂野的声音都有点遥远,脑子里却有种晕晕乎乎看见了光的感觉。
陆垂野把烟放回自己嘴里,碰到些微的濡湿,轻笑了下:“还要吗?”
姜予摆手:“不、不要了。”
陆垂野笑着将他揽回怀里,刚想说话,就听见姜予因为咳嗽变得稍微沙哑的嗓音传来:“我带你再……再去看看他死的地方。”
陆垂野想拒绝,想将他拎起来赶紧回家,但这样他又会永远沉在这个过去里无法脱身。
真正和过去告别,才能真正和明天拥抱,他的姜予不应该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也不能继续活在对“姜予”的愧疚里。
陆垂野看了下表:“还有三个小时,看完了咱们就回家吃饭。”说完捏了下他的耳垂,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不能戴我的聘礼回去给他们看了。”
姜予耳朵被他捏的一红,连带着脸也红了下,小声跟他讨饶:“师父,我们回去的时候……要是、要是他们不喜欢我,你也别跟他们顶嘴,行吗?”
陆垂野一顿:“为什么呢?”
姜予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一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跟他们起冲突,就算是他们不能接受我,也不会是带着恶意的,我能、能理解的。”
“我尽力吧。”陆垂野垂眸,鼻尖在他鼻尖上一点点碰了碰,又抬头亲了亲他额头:“走吧。”
姜予嗯了一声,被他牵着手并肩往前走,随着脚步越来越近,他的手指越来越紧,直到手心都沁满了汗,比他刚刚在那个小房子里的反应还要剧烈。
陆垂野突然反悔了:“小姜,我们不看了,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爆炸心疼我老婆,大川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大川:下一章,下一章就回家吃饭,发糖发糖我保证!(遁走~)
第72章 喵七十二声(二更)
姜予摇了摇头, 没松开他的手指, 反而是带着他往前走,脚步有些颤,却也更坚定的一步步迈出去。
走的是杂草丛生的平地, 而陆垂野却分明看见了那上面是沾满血迹的荆棘,他一步步踏的都是自己和同伴的过去, 踩碎的也是这么多年粉饰的太平。
他从前一直怪他不肯对自己坦诚,怪他不会学着依赖他, 却从未想过让他亲手揭开过去,比学着依赖他要困难多了。
如果是他的话……做的一定不会比姜予更好,他的小姜已经……
很好很好了。
一开始旁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坚持给姜予一个公道, 既然没人知道不如就此掩埋算了, 大家相安无事,捅出来对谁都不好。
陆垂野那时候说的是:我们既然活着,心里就该有团永远不能、也不会被任何事磨灭的火苗, 它可以不必燎原, 但永远不能熄灭。
他曾是姜予在黑暗里的火苗,就该一直把他的生命照亮,长此以往, 经久不熄。
这座五层高的楼曾经刷着五颜六色的墙漆,画着幼儿园一样充满童真的墙画,从外面看过去,像个乐园。
从里头,是座监狱。
一间间标准一样的房子里, 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每个房间里放了六个,住十二个人。
霉味蔓延在每一寸空间里,姜予没有打开房门,只是带着他轻轻的走到了尽头,然后踩着积满厚灰的楼梯,上了第二层。
陆垂野紧皱着眉,心里想了一万遍把他拖出去,在他出神的间隙里,姜予推开了门,房间里很黑,身后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上半身和黑暗重叠。
陆垂野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一小片天地,姜予双脚发麻的走向里头。
这座孤儿院后来也没有被查封,至于怎么荒废的陆垂野不清楚,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很自信的没有销毁任何东西,连原先的摆设也几乎没动过,只是带走了些许值钱或者是他们的随身物品。
门锁是坏的,窗户也破损不已,被风一吹连续撞了两下窗棱,把最后一块碎玻璃也甩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那时候他们是想对我……用强,但是姜予把我锁在了柜子里,我眼睁睁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姜予的肩膀剧烈发颤,几乎撑不住的按住了柜门,好半天才打开,压抑的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
柜门敞开,像是个张着大嘴的怪兽,吞着小小的傅淙,漠视着迈向死亡的姜予。
“他以为姜予死了,害怕的出去了,大概是找别人商量善后吧。姜予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我放出来,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跟我说:‘找机会跑,别说自己叫傅淙,出去了就别回来。'后来我趁他们处理姜予的时候,跑了出去。”
“你去报案,是想救姜予,还想救其他人。”陆垂野毫不怀疑逃出去的他,还想拉其他人出去,饱经苦难的小孩儿,仍旧对所有人心怀善意。
姜予抿了下嘴角:“嗯,不过我不小心听见有个警察和人打电话,说会负责把人处理掉。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我,就趁乱逃走了。”
陆垂野看着他,这些他都清楚,和他调查的相差无几,只不过摆在眼前的真相和他亲身经历过的真相,又怎么能比。
从火坑之中逃出来的孩子,以为找到了最英明神武的英雄,能解救他们的警察竟然和魔鬼同流合污。
他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应该足以压垮一个孩子了。
陆垂野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阵阵的发空,空荡荡的又仿佛有风吹进去,割的他血肉模糊。
他没有经历过天灾,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祸,却在一瞬间体会了那种几乎灭顶的绝望。
姜予扶着柜门,缓缓地坐了下去,脱力的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窝成小小一团。
“如果不是保护我,他也许不会死了。”姜予闷在膝盖上,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助迷茫的小孩。
陆垂野关掉手机放回去,捏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将他轻轻抱住:“他保护你,就像你也愿意保护他一样,你现在活着,还活的这样好,没有辜负他。”
“真的吗?”姜予抬起头,眼睛里湿漉漉的,带着一点不确定,喃喃的问。
陆垂野点头:“真的。”顿了顿又反问他;“如果你是姜予,面对同样的情况,你会不会为了保护他而牺牲自己。”
姜予几乎没有考虑就点了头,陆垂野轻轻笑了一下,握着他紧紧扣在膝盖上的手指,道:“你看,他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你也该为了他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好好活着对不对?”
姜予点点头,蜷起腿窝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几乎把压在心里十几年的委屈全部一股脑倒出来,攀附着陆垂野有力的肩膀像个爬藤植物一样,拼命攀爬。
陆垂野心疼的抱住他,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安抚他,感觉他的肩膀瑟缩的厉害,生怕他再次陷入过去,抬手将他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