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60)
第45章
周末一早, 杨炯要去送机,傅惟演却不同意, 非让他在家里。
前一天晚上俩人仍忍不住折腾,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如果平时的话杨炯回来还能补个回笼觉, 可是这次偏不巧, 老太太又感冒了。
那天老太太在寺庙里上香, 觉得细雨霏霏地挺清爽,进进出出,就淋了点雨,又碰上山间夜凉, 她大概晚上又没盖好,吹了风受了寒, 打回来后就有些不舒服, 在自己床上歪着。本来杨炯说要带她去看看,老太太不从,非说自己没事不用麻烦,又说现在一进门诊医院不花钱就出不来。
家里有个医生, 也改不了老太太对这些地方的看法。杨炯无奈, 看她固执,自己又忙着给傅惟演打包行李, 收拾各样东西,也就先依着她买了点小药片吃。谁知道这天早上天刚亮,他又隐约听到了老太太在咳嗽。
傅惟演也有些担心, 临走的时候把孙牧的电话留给他,说孙牧有个朋友在诊所,让他带着老太太过去一趟。杨炯匆匆应下,不多会儿约好的车到了楼下,他又忙着查缺补漏,一样样的把东西送下去,又惦记着嘱咐傅惟演在外面看好财物,行李别拿错了,有事就和家里联系别急……絮絮叨叨,等人上了车,杨炯才想起俩人竟然连个临别吻都没赶上。
傅惟演把车窗降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俩人眨巴着眼对望,那一眼好像有些长,含了千言万语,又好像极短,都来不及换个表情……车子一转弯,调走开头,也就几秒钟的功夫。
杨炯看着出租车从视线里消失,转身要上楼,可是脚却像是被粘在了地上。某个疯狂的念头在t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裤兜,掏出了里面的一把零票。那还是昨天傅惟演去买情趣用品被他强行截胡的钱,零零散散三百来元。杨炯平时不在兜里放钱,只会规规矩矩地叠在钱包里,这次是意外,对他来说却也是惊喜。
他几乎立刻欣喜地拔腿跑了出去。
时间尚早,路边刚好有辆出租车经过,杨炯追了两步赶上,随后哐地一下关上门,对师傅着急道:“去机场!”
师傅责任心爆棚,立刻提速奔了出去,只是神色有些疑惑,问他:“你没行李啊?”
杨炯点点头,师傅又道:“那咋还穿睡衣呢?”
杨炯早上起床收拾东西,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师傅提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睡裤,趿拉着鞋拖就跑出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杨炯刚刚一时冲动,人跑出来了,但手机没带。他打车到了机场,路上既没有追到傅惟演的车,在机场也没看到傅惟演的人……
杨炯转转悠悠,最后折腾了一趟,又无功而返。
回家的时候不免泄气,一会儿懊恼自己瞎折腾,早知道这样一早换好衣服陪他去机场多好,一会儿又担心傅惟演是不是已经给自己打过电话了。
等到了家,翻了翻手机,傅惟演那没什么消息,反倒是有个未接来电来自傅妈妈。
傅妈妈知道傅惟演今天要走,掐准了点给那边打电话没打通,又打到杨炯这里来,谁知道也是没通。她心里顿时不大高兴,又有些担心。杨炯来电话的时候凑巧傅惟演那边刚有短信进来,简短的五个字——“已登机,勿念。”
因此傅妈妈等接通了电话,也就不问杨炯早上的事了,只是提了提车子的事情。
她说傅海林那天说了,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喜欢什么车,所以直接给了钱,让他们自己看着买。
傅妈妈问杨炯:“你哪天过来一趟拿着?我今天没功夫,明后天都在。你早点买了出门也方便。还能带老太太出去转转。”
杨炯仍旧犹豫,想了想还是推脱道:“妈,要不然钱先放你那儿吧。我下个月就去拍戏了,来回有快速公交,比开车方便。买车这事要不然等傅惟演回来再说?”
傅妈妈哦了一声,有些不理解,忍不住道:“钱放口袋里还咬人吗?干啥还得先放我这。”不过她嘴上这么念叨,后面却再也没提让杨炯拿走的事。
杨炯心里松了口气,收拾了东西带老太太去孙牧朋友的诊所,却不巧听到另一个人也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还带着点不悦,对另一人道:“钱放口袋里还咬人吗?你现在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杨炯起初只是听着这句话凑巧,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谁知道等看清楚说话的人时,顿时就愣了——那人平时沉默寡言,上次跟杨炯遇见,还是在体贴地问着雷鹏吃什么药。
杨炯说什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瑞云。
而许瑞云对面的人瘦高个,模样不如雷鹏好,说话做事还有点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杨炯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等到老太太这边开始输液了,他才猛地一个激灵,想起当初托孙牧帮忙,买傅惟演小公寓的人。
当时杨炯对就这人印象不算好,觉得这人气场太弱了,当时傅惟演多问了他两句话,这人就结结巴巴地说不顺溜了,明显是底气不足,动辄心虚。但不管怎么想,他都没想到这人会跟许瑞云认识。而且这会儿在小门诊上拉拉扯扯,这关系……怎么看都不纯洁。
第46章
杨炯这边还有事忙, 等忙完再回头,哪里还能看到那俩人的身影。
他心里存了疑惑, 正好中午孙牧过来看老太太,杨炯脑子一转, 就道:“惟演那个小公寓的买主你认识吗?”
孙牧没多想, 笑着说:“认识啊, 那是我以前的同学, 关系还不错。正好我一会儿要去看看他。”
杨炯愣了下问:“他怎么了?”
孙牧道:“没什么,就是昨天受了点伤,说好今天过来包扎的,一会儿老太太回去了, 我去看看他那要不要紧。”说完还热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杨炯想了想, 笑道:“没什么事, 你同学已经搬家了吗?”
孙牧说:“前阵子刚搬进去。”
杨炯了然,笑笑道:“那就算了,是我朋友送我的一个戒指找不到了,后来我才想起来可能上次我去傅惟演公寓的时候, 顺手给摘下来放忘了。但是房子都钱款两清了, 要是人家没搬进去还能商量商量去找找,可现在既然都已经入住了, 就不去打扰了,省的闹得不好。”
他言辞诚恳,孙牧便也没多想, 笑着道:“是不大好,不过我那同学特别好说话,回头我提一句,没关系。”
杨炯连忙道谢。
戒指那事他也不是纯胡编的,当初婚礼前夕,他去跟傅惟演商量第二天细节的时候,的确放了个戒指在那边窗台上。只不过那戒指是雷鹏送的,十元一对,俩人戴着玩而已。后来结婚在即,手上的小玩意都要去掉,杨炯便顺手撸下来搁在了傅惟演那。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这次不过是借此打探一下这人搬进去的时间。
前后一核对,果然是雷鹏上次说起的那个。只是杨炯不理解,那个人要样貌没样貌,要气质气质不行,是许瑞云本来就跟他认识,还是有什么其他误会?
他心里琢磨不明白,不过依然告诉了雷鹏。雷鹏却道:“管他呢,爱咋咋地。”
杨炯心里为雷鹏着急,问他:“你跟许瑞云谈过吗?有些事还是说开比较好,他要是真犯了错,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也别拖着。”
雷鹏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的话转了好几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轻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你别管了。”
他没告诉杨炯,在几天之前他就见到了那个人的样子,瘦高个,模样寒酸,穿着半旧的工装服,含胸缩肩,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怯怯的。当时雷鹏下楼去对面的小超市买东西,看楼下站了一人还没在意,以为是附近干活的民工。直到他买完东西回来,远远地看到那人在跟许瑞云说话。
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他却嗅出了一点不寻常。他那天又折身回去,躲到路边的一个小店里,隔着模糊的玻璃窗和乱糟糟的过道,盯着那俩人的一举一动,又猜测他们的关系。后来那人告辞,许瑞云步行送出一段,雷鹏在这个时候回了家。
不多会儿许瑞云回来,问他:“你刚刚怎么去了这么久?”
雷鹏转过身盯着他,直到许瑞云察觉不对劲,疑惑地看过来,他才笑笑,道:“刚在超市崴脚了,走得慢了点。”又道:“我脚疼,今晚不想吃了,你自己看着想吃什么点外卖吧。”
许瑞云也就应下,晚上点了份披萨,又要了杯奶茶。奶茶是雷鹏喜欢的口味,被他搁在了餐桌上,披萨也留了一小半。
雷鹏一直垂着眼当没看见,晚上如常入睡,直到半夜,他起床尿尿,路过餐厅的时候几乎想也没想,抬手就把那两样东西给扫到了垃圾桶里。
杨炯说,有什么问题摊开来讲,说清楚,不要憋着。
杨炯还劝他,人这一生时间太长,不可能每个人每件事都做的绝对正确,如果他还有救,你及时警告一下,不要等他铸成大错了,你们再谈,那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雷鹏听的明白,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却依然做不到。
在他们这类人还不能结婚的时候,他也曾跟其他人一样,无数次的抗议、要求,渴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许瑞云领证。这样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块,碰到邻居好奇,他们也不用躲躲闪闪,告诉别人他们俩个是是“表兄弟”,是“朋友”,是“同事”……
可是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他们排了一整天的长队领到了那个小本子,却发现似乎没什么改变的。
早上出门上班,晚上归家的时候照样要捎着一把青菜做饭。跟邻里有纠纷,照样要拿出凶神恶煞的一面来才能取胜,楼底下健忘的老太太问他们俩是啥关系……或许习惯使然,又或者他们突然体谅了老人家的观念,依旧选择了说俩人是兄弟。
雷鹏常想,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好处有限,弊端多多,靠婚姻约束只能约束忠诚的或是对这段婚姻仍有期待的那个,至于另一方,真想要干什么,婚姻反倒是成了他们的依仗。毕竟恋爱可以分手,那是小打小闹,结了婚要是再离,那就是抽筋剥骨。
他又想,我到底和杨炯不一样,杨炯太善良,太心软,同样也未免优柔寡断。抽筋剥骨这种事,哪是能商量出结果的,倒是拖得越久越难受,万一哪一刀挨不住,也可能就此妥协了。
七月份看起来一切如常,杨炯月初进组,因为老太太身体不适,他晚上还要回来照顾,比往常工作更辛苦。雷鹏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夹在傅惟演的好友和自己之间为难,于是只跟他要了傅惟演那处公寓的地址。
那公寓对面有个快捷酒店,雷鹏穿了一身冲锋衣,又扛了一个背包,假装是外地来的游客,在那家酒店里定了一间临街的客房住了下来。前后几天,他打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又拐弯抹角,探听到了那人跟前任的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