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47)

放松自己浸在浴池里，温热的水流稍稍带走了身上的酸痛，眼看男人走进来又走了出去，苏澄本想开口的话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原来他没有离开，还是在这里。
某种瞬间镇静下来的感觉加上心头莫名的情绪，都让他无法真正将问题问出口。
今天圣诞夜，再不过多久，学校一年一度的节目就要开始。虽然没有硬性规定所有人都得到场，但他毕竟还是其中一员，是该打通电话通知……
才想着，电话声突然响起，苏澄愣了下，犹豫着就要起身去接听，却已有人先行一步接了起来。
好象没有听见男人说话应答的声音，正疑问着是谁打来的，人已走进了浴室里，手里还拿着无线电话。
「谁打来的？」
「苍蝇。」将电话放到平台上，单季扬脱下长裤，直接跨入浴池里，把人抱起后再一同相迭躺入。
「什么？」苏澄微起身，转头看着男人，又问了次：「谁打来的？」
「就说是苍蝇……别动。」不耐的应了声，把人拉回胸前靠着，单季扬拿起一旁的沐浴乳，挤了些在手上，开始抹向恋人布满青紫的胸膛。
「单。」挣扎了下，苏澄又想起身，执意要知道正确的答案。这男人搞什么……要是重要的事怎么办。
瞪了他一眼，单季扬不耐的一把扭过他的头，堵上已然抿起的唇瓣，舌尖猛窜了进去，缠绕起他的，就是不让他再出声。
「该死的苍蝇连你家电话都知道，嗯？这下我倒真想会会他了。」
苏澄气息不稳的喘了下，才想启声回话，手指猛然探进的感觉太鲜明，身体不由自主弓了下，瞪着男人，却无力推拒。
「你…别闹了，我真的没体力了。」
单季扬扯了下嘴角，「放心……」手舀了些水洗去泡沫，缓缓再现的湛白躯体上，无一不是欢爱过后被留下的痕迹，看着，深眸变得更为幽邃。
「不会让你出不了门的。」
唇再度相接前，男人说了这么一句。
※※
「Hello？」
另一端没有响应，不觉看了眼手机，的确是通讯中，电话也确实被接起来了……却没有人应声。
「Hello……」
还是没有人应声，迟疑了一会，费里示探道：「请问……苏澄在吗？」
「啪」──寂静一秒，另端只剩嘟嘟声，电话被挂了。
费里呆了一会，望着手机发了怔。
号码无误，讯号也满格……
「喂，费里你在干嘛？」墨从一旁走来，见人只是拿着手机发呆也不动，拍了下肩道：「打给谁？」
「这电话……是真的吧？」不觉拧起眉，费里问。
「什么？」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递过来的纸张，这不是他去要的电话号码吗。墨恍然大悟，确定道：「当然！总不可能留假的给教授吧？」
「唔……」点点头，费里考虑着是否还要再试一通。
「干嘛？不敢打？」
「不是。」
「不然呢？」
「接了……」
墨也一怔，「所以？」
「没人说话。」神色凝重的说完，费里又瞄了眼纸条。
墨了然的拍了下头，抽掉那张纸条，「我看你是打错了！紧张什么，他家所在的那个位置不会有贼闯得进去的。来吧，先帮忙把东西搬到会场，别担心了，他一定会来的啦！」顿了下，想到什么，他又示探问道：
「你是不是……想看“她”长什么样？」
费里一怔，却连手机都被抽走，忙解释：「哪、哪有……」
「是吗……」睨了他一眼，墨笑了笑，「走啦。」
被强制拉着走，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耸耸肩，索性作罢。
他的确是个重然诺的人，虽然不是必须到场，但一旦身兼了责任便不会轻易推脱的个性。只是时间快到了，却没见到人……
会来吗？
不可否认，他的确好奇那位幸运女孩……


13
不解男人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直到两人搭上电梯离开家，他都没有开口问。
全身虽皆因热水的作用而稍有舒缓些，但虚软的双腿还是好几次就要禁不住酸疼而双膝坠地，幸而总有一只手先行拉住他。
忍不住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被刚这么一折腾，时间又多耗了些，等到两人真正走出公寓，天早已黑透。想较两人的体力，单依旧一副悠闲，甚是神采奕奕。
真是不知节制……
第五大道附近的路边人来人往，洛克斐勒中心前的溜冰广场上更是占满人群，中间一株高七十一英尺、最宽处约四十英尺，重量约达九公吨的圣诞树立于上方。
刚走至大厦外头，男人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停住脚步，两人正好停在路边，苏澄正奇怪地想问，一台黑色跑车突然停在两人面前。
看着西装笔挺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将钥匙交到单手上，直到男人要他上车，系上安全带，车子起速不到几秒便飙出路上，要问的都在停在喉头，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好一会，单季扬一手搁在窗边，看了眼号志灯突然问道。
「节目到几点？」
「大约……十二点吧。」揉揉犹酸的大腿，苏澄想了下答道。因为是圣诞节目，所以依照各系所的时间总和，或许会过十二点也不一定。
窗外各式橱窗林立，灯光明亮，隐约从暗色的窗面透进来。特殊节日的路上，虽然人迹不少，今晚却显得特别冷清了些。
这一夜，本就该相聚。
「这么晚？什么了不起的鬼节目，留几千个学生到这么晚？」挑起眉，单季扬不以为然的道。
真难听……转头瞪了男人一眼，苏澄复又回头看着窗外。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有这个节目的存在……本该是假日的空闲硬是被学校历年传统给强制取消，时间也等于被占据掉。
如果……不是男人突然出现，他或许也有可能因为某种情绪上的无法压抑，直接搁下所有事搭机返台。
但，他却来了……
母亲纸条上的话他还记得，那时觉得不可能、亦或者是不敢想的事，如今……却成真了。
「喂，你饰演什么？」
因为十几条街距离不近，路上又行驶了好一会，单季扬慵懒的一手操纵着方向盘，瞄了眼身旁的人问道。
苏澄愣了下，有点惊讶他会这么问。除了上次那通突然的来电之外，两人从一开始便没有通过电话，更别说是讲上一句话，男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节目内容为何。
「干嘛？」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单季扬懒懒的瞥了他一眼，「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小看我？」
「不是这个意思……」苏澄摇头。声音蓦地一顿，缓缓道：「我没饰演角色。当时抽到编写剧本。」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依旧轻而易举就可令他心悸莫名。
「那意思就是没到也没差了？」
「嗯。」应了声，这次他没反驳。
现在来说，去与不去都不再是问题。
然而事实却与对话不同，不过几分钟，熟悉的校园正门乍然出现在眼前。
直到走下了车，真正见到一大群奇装异服的学生们围绕在四周，相较之下，两人的轻便穿着反倒显得突出。
苏澄不住脱口道：「你怎么……」
「怎么？」遥控锁上车锁，悠哉的甩了下钥匙，见人怔然的看着他，单季扬扯了下嘴角，拉过人揽住了肩膀。
「干嘛一副吃惊？」
「没有……我只是，以为你不想来。」苏澄缓缓低说道，任他揽着走。周围人群太多了，过于热闹，相倚着走的他们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就算真正被注意到了，也没有想要改变什么。
事实本就该在阳光下明亮。


14
整个校园满是人潮，因在夜晚，这样的奇景虽为传统，但在地处大都市的校区里来说，甚是热闹，却仍是令人惊奇。
各系所学生们推出的表演几乎以创新搞怪为目标，有人奇装异服，也有人大玩扮装秀，整个相较之下，他们系所显得朴素许多。除了外表的装扮较简单不同之外，在所有的系所里，唯一还认的出脸庞五官的也只有他们了。
剧本的关系，众人从剧院租借了几套古式宫廷套装，却穿插了现代服饰与时尚。此等样式阵容，要认出其实是简单的，只是人海一片，要搜寻到还是有点费力。
苏澄看了眼时间。虽是大学区，仍较他校来得小，平时从正门不需多久，现在却因为人潮而必须多走些时间，转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两手插着口袋，似无不耐，甚是一副悠闲。
像这样子两人一起漫步走着，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手一顿，稍稍往旁边一伸，探进男人大衣的外袋里，触到一股掌背的温热，垂眼闭去深眸投来的目光，还来不及缩回手，已被反握扣住，手指掌心皆已紧密。
周边各是一成群学生嘻闹喧哗，两个东方身影隐在里头，就算再显眼也会被遮掩，偶尔几道回眸只是不经意。
男人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从来就不会犹豫而直接，就算外面世界的众多目光多么针锋，在他眼里，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而他怎么会忘了，他的背影总是可以在他眼前遮住半片天空。
这样紧的密不可分，就算是阳光下而无所遁形，也无法分开一丝一毫。
※※
到达会场外时，隐约已听到里头在进行的表演。不知内容为何，但气氛可以想见非常热闹，迟疑了下，苏澄还是回过头问：
「你要进去吗？」
男人厌恶人声吵闹的地方，刚刚一路走来，他却一反常态的毫无反应。虽然他也不爱如此热闹的场面，但既然来了，过去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
单季扬挑了下眉，「都来了，你要我待外面？」说罢还未等人来得及回答，手已先一步推开大门。
「我可是“好奇”的很。」
尚未从对方的这句话里反应过来，两人登时出现的身影已招来些目光，马上就听到有人招手喊着：
「苏！这里、这里！」
是菲，饰演女主角的她今天理所当然光芒四射，美丽的脸庞只上了点淡妆，一反古典剧的要求，就连头发也披散开来，妩媚不已。
苏澄只是象征招呼性的微点了下头，问道：「都还好吗？」
「当然啰，墨他们可都兴奋极了，等下我们就上场了……」话锋突然一转，媚眼瞧了眼苏澄身后有着绿眸的男人，笑道：「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他……」微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后者面无表情。
「嗨，我是菲。」未等苏澄介绍，菲已友好的伸出手，「苏澄的同班同学。」
美丽的微笑没有招来对方的响应，单季扬要笑不笑的脸庞只是睨着人，菲虽有些尴尬却无顿挫的缩回手，苏澄不觉伸手往后轻轻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侧眼瞧了眼身前的人，咬着唇的模样很诱人。扯了下嘴角，单季扬才简洁道：「姓单。」说罢，揽过人在耳畔低声：
「你可真大方，嗯？」
苏澄一怔。两人此时举止亲密，然而对面的菲却似不惊讶，双眼只是一径盯着男人瞧，嘴角愉快上扬。
「苏，你不过去看看费里他们吗？」
比了比预备位置，菲努了下嘴，不给人拒绝的机会，道：「就在那边，啊……费里他看到你了，你快过去吧！」
苏澄迟疑了一会，转首看了眼男人，后者依旧面无表情，也无表示。顿了下，他抿紧唇，缓缓道：
「……我过去一下。」
刚说完，脚步才稍抬即被拉回──
男人的气息瞬间吞吐在耳边，耳垂被恶意舔了下，苏澄全身不觉轻颤几分。
「三分钟。不然我会过去逮人。」


15
摘掉头上的皮帽，等人真正来到眼前，费里的手不自觉抓了下帽延，想拉开闪烁的目光，却无法自制。
「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容有多牵强。
苏澄微颔了下首，顺道也朝其它人打了招呼。众人见本以为不会观礼的人突然现身了，不禁都有些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