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80)
“唉,家主啊。”唐缈叹息。
民国九年就是1920年,这人1920年才出生,共和国成立初期便去世,估计都不满三十五岁,果然英年早逝。
是他把姥姥增添进了唐家的家谱,这么说早在那时,他才二十六岁的时候就决定把唐碧映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了?他知道自己会早早去世?
“这是什么意思?”唐缈喃喃。
淳于扬凑过去看,只见这一页右下角抄录一首小诗,是王昌龄的那首五绝《答武陵太守》。
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
这首诗用的典故是战国四君子之一的信陵君和看门老头儿侯嬴的友情,王昌龄用这个典,是为了指代武陵太守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淳于扬问唐缈:“读过这诗吗?”
唐缈点头:“《天龙八部》里看过。”
淳于扬沉吟:“谁对唐家有知遇之恩?难道还是杨展?”
他琢磨片刻,没想通,便先算了。
家谱上唐竹仪还有几位同辈兄弟,基本上都比他大,“家主”这一重任落到他的头上,多半因为他长房长孙的缘故。
淳于扬找到了指着一个叫“唐枫仪”的远房旁支说:“这个人与家主同辈,但小几岁,很可能就是你那位化名司徒湖山的表舅爷。”
唐缈也觉得像,但是没证据。
淳于扬又看到了一个框,一个墨笔方框,和所有“仪”字辈的人并排,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他立即合起家谱藏进书桌抽屉里,说:“把它烧了吧,关于黄金的事就能不留证据。”
唐缈正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如此举动,不太高兴地问:“难不成石井还能找到这儿来?”
此话一出,淳于扬脸色微变,说:“我们得回去了,免得一会儿那个坤贾巴的东南亚矮子找不到人!”
唐缈问:“怎么回?我们都不知道下山的走法。”
淳于扬说:“但他更不知道‘逢弯右拐’的上山诀窍。他从洞顶降落时不受阵法影响的,一旦落地便会被困住,必定找不到这儿来,我们去找他,总比他找我们容易。赶紧去见他一次,免得他着急上去剁离离和画儿的手指头!”
两人退出书房,刚迈过门槛,淳于扬便“咦”了一声,说:“有趣,这屋子的面积居然会变,好像有墙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是吗?”唐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淳于扬说:“或许是我看错了。”
转身正要出门,看门狗忽然从梁上跳下来,挡在他们面前。
唐缈这时才勉强看清这东西长什么样——它的身体原本不大,但因为触须较长而显得膨胀了好几倍,乍看像是一团柔软的长毛绒,找不到眼睛和嘴巴的具体方位。非猫非狗,这种外形如果硬要比作一种生物,那就是海葵或者海胆,总之不像是陆地上的玩意儿。
看门狗牢牢地把守着门,不让人出去。
淳于扬领教过它触须的厉害,因此不去碰它,轻声斥责:“干什么呢?让开!”
看门狗微微晃动,就是不让。
“让开啊,”唐缈说,“我有急事!”
看门狗非但不闪开,还朝他们逼近了一些,触须顶端盈盈的光点挥洒飞舞,在暗处绵延成无数根黄绿色的线条。
“?”淳于扬和唐缈被它逼得退回了堂屋正中。
唐缈一叠声地问:“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嗯?什么情况?”
淳于扬却有些明白了:“它在保护你。”
“什么?”
“外面有危险,所以它在阻止你出去,”淳于扬说,“我们从后窗走。”
可惜他考虑欠妥,这个建于洞中的房子根本就没有后窗。两人从堂屋找到书房,转了一圈终于死心,回过头去和看门狗商量。
“狗娃子,你乖哈,你得放我出去救唐画啊!”唐缈低声下气地说。
看门狗触须上的荧光闪了闪,如果它会说话,估计配以冷漠脸并呵呵了两声。
“你让开不让开?!”唐缈的语气严厉起来。
看门狗荧光齐灭,唐缈还以为它认输了,没想到它忽然暴起,径直把他扑进了右侧那间空无一物的斗室!
“唐缈!”淳于扬惊呼,尽管有九成的把握那东西不会伤害其主人,但还是吓得不轻,拔腿就追了上去。
见两个人都进了斗室,狗子松开触手,荧光闪烁,迅速越过淳于扬到他身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兔起鹘落,行云流水。
淳于扬立即去推门,却已经晚了,只听得枢纽嘎嘎作响,与门相夹成直角的那面墙壁居然压了过来,瞬间就把门遮住。幸亏淳于扬闪得快,否则只差半秒,他的胳膊和手就会被碾成肉泥!
淳于扬转身拉起唐缈,急速后退,直退到另一侧的墙边。
看门狗从两侧墙壁之间的缝隙钻进来看了他们一眼,又倏忽钻出去。它是虫,不是人,身上连根骨头都没有,自然想往哪儿钻就往哪儿钻。
厚厚的墙壁迎面压来,淳于扬已经来不及想办法!
突然,他面对唐缈而立,将双手撑在他的头侧,自己则背对墙,这个姿势一是能避免唐缈正面受压,二是人的脊柱所能承受的压力远超想象,在极端状况下甚至可以保命。
唐缈已经吓傻了,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脸,正要说话,对面墙壁已经压到。
淳于扬闷哼一声,双肘弯曲,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
墙停了, 看不见的机关枢纽停了, 因为摔落而晃动的手电光也停了。
看门狗毕竟是唐家的东西,并不想压死他们,只是想把他们留在原地。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但不是绝对黑暗, 因为手电依旧在墙那边亮着,光线透过墙头上的缝隙透了进来,只见原本面积有十多平米的斗室, 现在只剩下了窄窄长长的一条。
唐缈和淳于扬被压在中间,两人腿绊着腿身子贴得严丝合缝, 幸好还有些身高差,否则连鼻子都要撞在一起。
两人看了一眼对方, 迅速移开了眼神。
“……”
“……”
唐缈动了动,淳于扬也动了动,然后他们停下来,继续尴尬。
“……”
唐缈说:“咳……我站的位置不太好是吗?”
淳于扬说:“嗯……”
出于保护目的, 他呈双手双脚叉开的姿势, 而唐缈站在他两腿中间——准确地说, 是被他夹在两腿之间。
唐缈问:“那我……挪……挪一挪?”
“嗯。”
……
淳于扬说:“别挪了。”
“好。”
两人背部紧紧贴着墙壁,冰凉阴冷, 前胸却因为靠在一起而滚热发烫。由于淳于扬不让动,唐缈只得把这冰火两重天的姿势又多维持了一分钟。
当然相当煎熬,他脸烧得可以自燃了,感觉还是应该稍微动一下, 不动要死了……
于是他协商:“我……我先往右,然后你往左,怎样?”
他说话的尾音都发着颤。
淳于扬说:“嗯。”
但是他们忘了,人面对面站立时,对左右的描述正好相反,于是他们往同一个方向挤了一步,贴得更紧了。
“……”
“算了……”唐缈说。
他只能把头扭了过去,让淳于扬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侧。
淳于扬说:“我动,你不要动。”
“不不不……还是我动吧。”唐缈小声说,“我动方便些,你两条腿岔开着不方便……”
“嗯。”淳于让步。
唐缈维持着侧脸姿势往左蹭去,分明感觉到淳于扬的心跳如擂鼓,却什么表情也不敢有,只紧紧的咬着下唇。
淳于扬也咬着唇,把声音压在喉咙最深处。唐缈像只猫一般在他肩下挪移,蹭得人头皮发麻,简直要疯。
他的身体起反应了,过于明显,掩饰不了,而唐缈紧密地贴着他。
唐缈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因为硌得慌,但他装作不知道,否则大概会羞耻到死过去。
他觉得应该说些话来打岔,掩饰这难堪现状,然而脑中空空一句话都组织不起来,只觉得对方烫得惊人……以及自己可能穿少了。
唐缈刚刚把一条腿挣出来,淳于扬便难以忍受地制止说:“我动,你别动了。”
唐缈依然侧着脸,忽然把眼睛闭上,舌头打着结:“你……你来吧。”
淳于扬便擦着他的身体拔开了自己的脸,胸、腰、胯和长腿,最后是剩下的那只手。分开如此不容易,当他的鼻尖轻触过唐缈的面颊时,唐缈抖得像一片羽毛。
淳于扬艰难地滑到一边,长长松了一口气。
唐缈终于把脸正了过来,也轻喘了两下,咳嗽数声。
听他咳嗽,淳于扬以为他不舒服,问:“我压到你了么?”
唐缈说:“咳……没有。”
“你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唐缈又咳了两声。
淳于扬还是不放心,居然伸手来摸他的胳膊,简直不让人有一秒钟好过!
唐缈慌忙用手抵住,说:“真没事,别……”
淳于扬陡然捏住了他的手,十指纠缠片刻,突又松开,一节一节、一点一点地揉着、拨着、搓着、按着、压着、捻着他纤长的手指。
“……”
唐缈脸红得要滴血,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不不,他知道,他还没那么傻,他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