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珈蓝寡难敌众,又有所顾虑,所以最终才会受了一身的伤。他一直留着脖颈上的那道伤疤,或许就是因为,那是桑竹仙君亲手留下的。
被自己所爱之人伤害,被自己曾守护的天下人伤害,珈蓝又怎能不恨呢?
江岁哼笑了一声,摇晃着手中酒杯,一脸惋惜地说道:“没法听到魔神大人的笑话,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
江岁内心对珈蓝的恨意,不亚于珈蓝对桑竹仙君的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珈蓝,他就不会和乔思衡分离这么多年,不会受尽锥心蚀骨般的折磨,不会沦为残害生灵的刽子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无辜丧命。
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将其扒皮抽骨、摧心剖肝,再抹上秘药扔进人堆里,令其沦为人尽可夫的万人骑,也让珈蓝好好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满腔恨意如浪潮涌上心头,盛满花雕的玉制酒杯,在江岁手中碎成了细碎的残渣,那些尖利的碎片,大多都刺进了皮肤里,橙黄色的酒液裹挟着鲜血,一点点滴落到桌面上。
与此同时,数条深蓝色的细纹,自他的脖根处起笔,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脸颊上。原本满是嘲讽之意的眼睛,也随之变得狠戾起来,眼底还隐约闪烁着一丝红光。
见此情形,洛书迅速并起二指,将红莲业火转化为真气,并尽数汇聚于指尖,点在江岁的额心处。待纯阳真气全都进入江岁的内府后,那些深蓝色的细纹,逐渐变淡至彻底消失。
待洛书收回手指后,江岁猛烈地咳了几声,整个人瞬时脱力,软倒在桌面上。他眼神溃散地看着桌面,轻轻喘息了一阵,用双手撑着桌面,才勉强坐直了身子。
洛书蹙起眉头,忧心地看着江岁,轻声问道:“阿岁,可缓过来了?”
秦越溪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江岁,并关切地问道:“方才怎么了,是因为体内的锁魂钉吗?”
江岁接过面巾纸,擦掉嘴角的血渍,然后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边清理着伤口上的碎片,一边风轻云淡地笑着说道:“让你们见笑了,只要我一对珈蓝起了杀心,体内的蛊毒就会开始作祟,可我就是忍不住一颗想要杀他的心,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将就着秦越溪给他的那张纸巾,擦掉手上和桌面上的酒血混合物后,活动了几下受伤的手指,随即便有冰蓝色的流光萦绕在他指间,很快就抚平了他手上的所有伤口。
他就着刚处理好伤口的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补充道:“若是往后你们再见我如此,一定要离得远一些,我怕我会因为失控而伤害你们。”
洛书虚握住江岁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等离开这里后,我们就去找玉卿,或许她能找到解毒的法子。先将蛊毒给解了,其余的我们再从长计议,不能让那些东西一直留在你的体内。”
在洛书说话的功夫间,沈雁行挽着他的手臂,枕上了他的肩头,半眯着的朦胧双眼,似乎已经有了睡意。
江岁的脸色和唇色都有些许苍白,额角布着一层细细的薄汗,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令其快速恢复血色,随即看向枕着洛书肩头的沈雁行,戏谑道:“你同我举止如此亲密,就不怕你家这位拈酸吃醋?”
洛书垂眸一笑,收回了手,将沈雁行有些遮脸的长发,尽数别到他的耳后,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一边同江岁说道:“他若是因此而拈酸吃醋,我应该高兴才是,又怎会怕呢?”
洛书话音刚落,沈雁行就懒洋洋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并借助着长发的遮掩,吻了吻他颈侧的皮肤,完事儿还依依不舍地蹭了蹭,然后继续搂着他的手臂,枕在他的肩头假装犯困。沈雁行那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倒确实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意思。
沈雁行不是醋坛子成的精,不至于为了一点子小事儿拈酸,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出自宣示主权的本能。
“那倒也是了,雁行会为你拈酸吃醋,就说明他足够喜欢你,是该高兴才对。”江岁就着乔思衡用过的酒杯,斟满醇香四溢的美酒,端起来朝向洛书,言真意切地说道,“我们多年未见,再见时,能看到你身边有佳人作伴,我由衷的为你感到开心。”
洛书端起先前从沈雁行那里夺来的酒杯,同江岁的酒杯短暂地碰了一下,发出令人听起来很舒服的清脆声响。
他将酒杯放在唇边,只浅浅沾了一下,品了个味儿,随即便感慨道:“若三百年前是我亲自去处理疫乱,或许我们就能提前相认了,你和小乔也就能更早重聚了。”
江岁苦笑着摇了摇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缓缓说道:“若那时来的是你,你自然是能够认出我的,可这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好事。你会不忍心对我出手,但我极有可能会被阿银利用来背刺你。如若没有秦小将军的那一击,现下我们必然会是刀剑相向,而非坐在此处喝酒叙旧。”
秦越溪缓缓站起身,往她与江岁的杯中斟满酒,再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躬身朝向江岁,道:“当年因为亲眼目睹了药人残害同族,内心积攒了一腔愤恨之意,水神大人向我扑来之时,我那一掌牟足了劲儿,就是奔着要你灰飞烟灭去的。实在抱歉,我自罚三杯谢罪,还望水神大人海涵。”
她虽不是有意为之,且又在一定程度上帮了大忙,但这歉还是有必要向江岁道的。毕竟,她的那一记掌风,就算是实力极其雄厚的神明来了,都不一定能够吃得消,更何况是完全没打算抵抗的江岁。
江岁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托着秦越溪的杯底,说:“秦小将军不必如此,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
两人抬起头相视一笑,同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经年往事便在此刻画上了句话。
听秦越溪提起药人,加之阿银大肆收集新鲜脏器的行为,令洛书忽的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连环偷心抛尸案中出现的七叶散,就与凡人的脏器有关。
这段时间堆积在脑子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他才一时间没能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三百年前,秦越溪前往南疆去处理药人疫乱时,曾在北疆后人的藏身之处,搜刮出了大量尚未来得及使用的七叶散。她将其尽数带回交给了玉卿,并顺带抓回了几只活的药人当试验品。玉卿就着这些七叶散研究了一个多个月,通过逐一分析其组成成分来对症下药,尝试了外敷内服针灸等多种方式,但都未能研制出合适的解药。
在那之后,他向玉卿了解过七叶散的组成成分,其中只有几味带毒性的稀有药材,以及几种被烘干磨成粉的蛊虫,并无人之脏器。
所以,那时他只以为魇行者向郑岩索要人之脏器,是为了更好地诓骗郑岩去行凶杀人。现如今看来,阿银他们对七叶散的配方进行了改进,人之脏器就是新添加进去的那一味药。
可阿银制做这么多七叶散的意欲为何,是为了用在凡人身上,还是为了炼制药人军团?阿岁既未向他们说起这件事,想必他也对此不甚了解。无论阿银的目的是什么,其后果都不容小觑,等解决完了鬼村的事,他们必须得对此加以制止。
他在阿银身上放了一缕自己的神识,后续便可通过这个来观察其动向。
在与江岁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他就一直有分出心神来留意阿银的动作,目前,阿银与那个装着脏器的木箱都还在鬼村内。
趁着现下与阿银之间的距离,还在可控范围内,他赶紧将那缕神识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仍旧留在阿银身上,另一半则附着在装有脏器的木箱子上。或许,他就能凭借着这个木箱子的最终去向,来弄清楚阿银制做大量七叶散的目的。
与此同时,沈雁行见洛书在垂眸思索着问题,便对着江岁他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暂时先不要打搅洛书,随即就站起身拿过酒坛子,将秦越溪和江岁的酒杯斟满。他坐下后想了片刻,又往自己的酒杯中斟满了美酒。
沈雁行知晓洛书不想他贪杯,就只将杯口贴在唇边,浅尝一下味道过过瘾。等洛书思索完了问题,他又将酒杯放回到洛书面前。
他单手倚靠着桌面,朝向洛书前倾着身子,歪头问道:“哥哥方才是在想什么,可是与药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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