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大吉(2)

　　他对八卦的舍友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人。
　　舍友吹了一声口哨，起哄：“哇，姐弟恋，你厉害了。”
　　秦靳无意纠正舍友，继续说道：“可是，他可能看不上我这种小男生。”
　　“他喜欢什么样的？”
　　秦靳犹豫着说道：“比较成熟的？”
　　舍友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保持神秘感，散发你的雄性荷尔蒙，用你的男友力征服她！”
　　秦靳脑子里在回忆舍友说的话，不设防被后面挤着要下车的人一推，手一下没撑住，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陆何身上，嘴唇擦过他的耳尖，虽然他立马手忙脚乱地站直，但还是闻到了陆何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早高峰地铁的拥挤陆何每个工作日都会经历，有些碰撞挨挤是最正常不过了，他比秦靳矮了一头，目光平视的时候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几点汗珠，再往上看，秦靳偏着头去看地铁路线图，耳朵红通通的，显然是紧张害羞得不行。
　　这是认出来了？
　　陆何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傻乎乎的男孩子还有点可爱，连土气的寸头也显得毛茸茸起来。
　　还不及多想，到站了。
　　陆何嘴里不停地说着“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努力地往外挤。
　　地铁上永远都有那种讨厌的人，自己不下车，也不让人，就堵在车门的地方，陆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脱离了人群，成功下了车，但眼镜被上车的人撞了一下，掉在地上，他正要去捡，却只听见清脆的“嘎嘣”一声，眼镜被跟在他后面下车的人踩个正着。
　　陆何倒吸一口冷气，眯着眼睛看过去。
　　秦靳被吓傻了，连忙蹲下去捡陆何的眼镜，但是镜片碎了一片，眼镜腿瘸了，在他手心里的眼镜已经支离破碎了。地铁呼啸着开走了，上班上学的人都匆匆出站，就剩他们俩面对面站着，秦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对、对不起，我赔你一副新的，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陆何度数不浅，因为视线模糊而眯着眼，看见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大男孩手足无措地道歉，像因为叼不到飞盘而呜咽的大狗，连耳朵都耷拉下来那种。
　　他那天跟沈自恩说的话虽然是为了挽回面子，但也有几分真，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没什么经验的小男生，交往起来费心费劲，他叹了口气，把秦靳手里那副破碎的眼镜拿回来，中途还因为看不太清，抓了秦靳的手指几下。
　　“不用了，我回家拿一副备用的。”
　　说着陆何就打了个电话给上司说明情况请假，想要上路面打个车回家，谁知道那高个还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说道：“你没有眼镜看不清，我……我送你吧……”
　　陆何拒绝：“不用了。”
　　谁知道那男生从自己书包里一股脑地掏出一堆东西，塞他手里，紧张地解释道：“我不是坏人，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学生证准考证，还有我的饭卡热水卡，我是T大的，上面写了，我就送你回去而已。”
　　陆何手里拿了一堆卡，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说道：“行吧。”


第04章
　　两人一路从地铁站里出去，陆何在前面走着，后面一直有一把声音提醒他。
　　“台阶。”
　　“小心不要撞到了。”
　　陆何是近视不是瞎，十二万分注意的情况下也是不会轻易撞柱子的，但也领了秦靳的好意，对他点头说谢。受到肯定的秦靳一方面想要将功折过，另一方面又想给陆何留下好印象，努力将自己成熟可靠的那一面展示出来，帮他招手打了车，又小心地拿手掌垫着车门，怕陆何撞到头。
　　陆何见他忙前忙后的，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熨帖受用。
　　他们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秦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正襟危坐了，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但眼神却不住地往陆何那头飘，瞄了几眼，见陆何因为近视看不清根本没有察觉就大胆地看起来。
　　陆何的公司和T大是同一个站同一个出口，他在地铁上遇见过他很多次，都是穿着正装准备上班。
　　陆何因为天热，领带没有扎上，衬衫最顶上的扣子松着，长袖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下摆整齐地扎入西裤里，显得腰很细，令秦靳想起那天在酒吧里，陆何一抬起手就会露出一截又白又有力的腰。
　　秦靳深吸一口气，连忙移开目光，没一会儿却又往陆何的脸上看。
　　他因为没戴眼镜而微眯着眼，眼神有点茫然，嘴唇微张着，有时候舌头会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好像等着人去亲。
　　“下车了。”陆何说道。
　　秦靳止住自己往不健康方向疾驰而去的想象，连忙开门下车，走在路上的时候，不自觉地就绕到了外面，把陆何护在不靠马路的一侧。
　　陆何冷不丁说道：“你刚看我看了很久。”
　　秦靳连忙否认：“也没有很久……”
　　陆何“噗嗤”一声笑了。
　　秦靳马上就发现了自己的不打自招，徒劳地小声补救：“没……没看啊……”
　　陆何抿着唇忍住笑意，眼睛微微弯起来，指了指路：“走这边。”
　　秦靳一边在内心警告自己，要成熟要稳重，一边忙不迭地跟上去，一路把陆何安安全全地送到家门口。
　　陆何开门进去，在玄关换了拖鞋，弯腰的时候本就修身的西装裤绷得紧紧的，两瓣屁股浑圆的曲线完全显现。
　　秦靳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捂住嘴巴咳了两声。
　　陆何很快地就拿好了备用眼镜戴上，视线又重新变得清晰，终于把站在自家门口的小伙子看个清楚。
　　他穿着简单的T恤，在裤腿处收紧的宽松运动裤，篮球鞋，裤腿和鞋帮子之间露出一点深麦色的皮肤，单肩背着书包，一副最普通的大学男生打扮。但他其实挺显眼的，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阳光爽朗的五官，下颌线已经初具男子气概了，线条利落，身上的热气直往陆何身上扑，耳根连着脖子那一块都是红的。
　　陆何又折身回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冒着冷气的可乐，塞到秦靳的手里，客套道：“我赶着上班，没法招待你了，请你喝。”
　　他说着就换鞋锁门了，回头看见秦靳拿着可乐，问道：“你怎么不喝，待会儿都放热了。”
　　秦靳把可乐珍而重之地放进包里，挠挠头：“太冷了，放会儿再喝。”
　　傻不愣登的。
　　陆何赶着上班，着急地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头问秦靳：“你回学校不，一块儿上车？”
　　这个点，秦靳已经把早上的三节课给错过了一节了，但他没说，迅速地上车坐在陆何旁边，说道：“好的，谢谢。”
　　没一会儿就到了，秦靳还没来得及想要怎么问陆何要手机号码，陆何就匆匆忙忙用手机扫码付了车费，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秦靳见他脚步匆忙，忙叫住他：“等一下！”
　　陆何回头：“怎么了？”
　　秦靳一时情急，只想了个烂到不行的理由：“我能加你微信吗，车费打给你。”
　　陆何摆摆手：“不用了。”
　　秦靳憋得连都红了，脑海里头有千百句话在碰撞，就是找不着头绪，不知道该说啥，平时他并不是嘴笨拙舌的人，现在却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他见陆何眉头皱起来，脱口而出：“因为你很好看才看你的！”
　　陆何先是一愣，心头一跳，但最后他还是笑着朝秦靳挥挥手，转身走了。
　　秦靳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才垂头丧气地回学校去。他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二节课已经下课了，他坐到舍友给他留的空位上，面对舍友的追问，隐瞒了性别，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大概讲了讲。
　　舍友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他：“你问她要电话，要微信啊，傻不傻啊。”
　　秦靳：“问了，他没给。”
　　舍友叹气：“那你估计没戏了，你不是人家的那杯茶。”
　　秦靳先是耷拉了脑袋，然后又突然振奋起来，从书包里掏出那罐可乐。红色的罐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水珠，摸上去还有一点凉意，秦靳说：“他送我的。”
　　舍友一听送了礼物，忙扒着秦靳的手要看，秦靳不给他看，一手拦着他，单手抓着易拉罐，食指把拉环拉开，轻轻的“砰”一声，一路颠簸的可乐不断地往外涌，沾了秦靳满手。
　　他手忙脚乱地掏纸巾擦干净，舍友失望地说道：“还以为送了什么呢……”
　　秦靳灌了一口，可乐在嘴巴里滋滋冒气，惹得他心里也在滋滋冒气。他掏出手机，在那个社交软件上点开陆何的头像，想了半天，发出去一条信息。
　　“在做什么？”


第05章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秦靳就后悔了。这问的，秦靳感觉自己就是微博上那种“八一八那些直男的奇葩行为”合集的活体例子。他再想点撤回已经晚了，没法撤。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有点儿想你。”
　　这是他当下最真切的想法，虽然和陆何只是刚刚分别，但他很想再见他，毕竟今天是他们第一回正正经经搭上话。
　　他才发出去，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怪怪的，毕竟陆何不知道这头是他。他想了想，又发：“今天真的挺热的，你想喝冰可乐吗。”
　　“那边那个一直低头的男生，对就是你，起来说一下这个。”
　　一直低头的秦靳被老师喊了个正着，站起来的时候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为老师，还是因为陆何。他平时上课还算认真，问题答出来了，老师只好悻悻然让他坐回去。
　　秦靳马上点开手机，却没看到回复。
　　周一的早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仿佛行尸走肉，十个有八个都在摸鱼，剩下两个在打瞌睡，直到领导布置了任务，点明了死线，大家才开始干起活来，一忙就忙到了下班。
　　陆何打卡下班，从室内走出去，热浪仿佛有实体，带着要把人热融化的架势，倒卷着扑到人身上。他懒得走去地铁站了，打了个车，在等车来的过程中，坐在公司楼下大堂的沙发上蹭空调。
　　他拿着手机，无聊地东点点西点点，点开了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
　　“有点儿想你。”
　　陆何不置可否地“嗤”一声轻笑出声。
　　“今天真的挺热的，你想喝冰可乐吗。”
　　说到可乐，他想起今天早上遇到的秦靳，他从学生卡上看到的名字。
　　秦靳虽然又傻又轴，但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赤诚和坦然，不撞南墙不回头。陆何以前也曾经和比自己小很多的人交往过，爱的时候自然是干柴烈火，不爱的时候也是伤筋动骨，在那之后，陆何就不愿意跟年龄太小的人打交道了，年纪大点的，虽然套路不少，但起码不用劳心劳力。
　　陆何回道：“想喝点酒。”
　　“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陆何皱眉，这是欲擒故纵还是婉转拒绝？他拿着手机点点对话框，“那算了”三个字打好了还没发出去，那边又急匆匆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下个月吧，下个月初好不好？”
　　陆何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见他邀约得真诚，答应了他。
　　“那最近你不找别人喝酒了吧？”
　　这都还没见面就醋上了？陆何满心以为这是套路，是情趣，很给面子地把调情模式开了开。
　　“不找别人，就等你一个。”
　　手机那头的秦靳差点蹦起来，在空中挥了挥拳头，兴奋得在宿舍里走来走去。他怕马上见面就掉马了，只能把时间往后推，给自己争取点时间赢得陆何的好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把陆何那句话看了又看，问道：“我晚上可以继续找你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