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41)

　　刘科长直叹气。

　　“你去雄平做什么，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余艰难地道：“都定了……”

　　“怎么定啦，没下调令呢……”

　　刘科长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舍不得李余到底下去吃苦，他有点看不明白宋继开，又不是什么享福的事，就算关系再好，他下了基层，不能把李余也拖下去。

　　“一会咱好好说说。”

　　“不……”

　　这事根本没得商量，李余正想说不用了，刘科长已经拉开车门上去了。

　　刘科长坐了副驾驶。有宋继开在，李余安静不少，他身体本来就不舒服，是宋继开时间紧，他不得不跟着回来。

　　宋继开递了片晕车药，李余就着宋继开的保温杯喝了，抱着杯子出神，有点心不在焉。

　　气氛沉默，陈荣先张了嘴，他跟李余说：“现在不应该叫刘科长了，是副局了……”

　　李余真心实意地说了声恭喜。

　　刘科长说：“组织部还没下红头文件，没谱的事。”

　　李余：“陈荣哥说过的话，没有跑空的……”

　　宋继开突然挺温和的笑了一下。

　　陈荣立刻说：“什么哥不哥的，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几个人随便说了两句，路上车少，开的又快，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快到了。

　　刘科长从后视镜里看到李余领口露出来的绷带，鼓了口气说：“小余性子轴，这一说他要下乡，还真挺让人不放心……”

　　“你看，小余他哥去年刚考进来，人也活络，不如让他跟着去，肯定不会让领导不高兴……”

　　--------------------

　　仅有政治联姻形婚场景。

 

 

第五十三章 

　　“嘶……”

　　陈荣开车有点急，拐弯的时候，李余没抓稳杯子，热水洒出来，烫了下手。

　　李余抽气挺大声，宋继开拿起他的手，仔细检查，只是落了点红印子。

　　宋继开提醒他别那么大口喘气，胸口会疼。

　　李余“嗯”了一声。

　　刘科长往后看了一眼，有点琢磨不清李余跟宋继开的关系，他以为是李余上赶着巴结宋继开，宋继开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现在看又好像不全是这样。

　　陈荣先送刘科长回单位，下车前，他还是又提了一回：“小余刚回来，直接下基层不合适，怎么也得再熟悉熟悉……”

　　宋继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李余赶紧说：“刘科长，您放心吧，我能干。”

　　刘科长还要张嘴，宋继开淡淡地道：“要是不习惯工作，不如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

　　气氛僵硬了。

　　下车的时候，李余对刘科长说：“您放心，我又不是回不来了。”

　　刘科长叹气：“要是有事，记得打电话。”

　　李余：“诶。”

　　坐了一天车，到家已经不早了，宋继开一进门，就问李余家里的药箱在哪。

　　这么久不回来，李余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从一个角落里把落灰的箱子掏出来。

　　宋继开从里头拿了管烫伤药。

　　“……”

　　李余有点无语，宋继开领导当惯了，在家里还要搞这套形式主义。

　　药膏还是涂上了，宋继开涂的挺仔细，李余身体不方便，洗不了澡，宋继开拿了块毛巾，浸湿了给他擦身子。

　　李余快睡着了，手机突然响了，李余摸到手机，等看清号码，愣了一下。

　　宋继开问：“你妈？”

　　“嗯……”

　　李余按了接通。

　　胡兰芬声音虚弱，让他明天来医院一趟。

　　李余说：“嗯，要不是今天到家的晚，应该直接就过去的。”

　　胡兰芬问他出去的这两年，在外面干了点啥？

　　李余没立刻回答。

　　宋继开坐在旁边，问：“不好说么？”

　　李余摇头，跟胡兰芬说：“和朋友吵架了，出去散心。”

　　胡兰芬一听就知道是谁，脾气一下子上来，又嫌他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说宋继开帮了他多少，还这么不知好歹。

　　“你去求求继开，只要扒着他，咱们家过不了太差……”

　　手机声音不小，宋继开都能听着，李余头都抬不起来，说：“妈，咱不能总想着占便宜……”

　　挂了电话，宋继开擦完李余最后一根脚指，他缓缓放下毛巾，说：“你还没好，明天最好休息。”

　　李余说：“我得去一趟。”

　　宋继开没再多说。

　　夜里，宋继开从后面环着李余，大夏天的，有一点热，李余把他的手从身上放下去。

　　宋继开醒了，问：“怎么了？”

　　李余说：“别搂着了，我热。”

　　宋继开冷着脸，把空调打开了。

　　隔天，李余从宋继开怀里睁眼，俩人死死贴在一起，李余裹着夏凉被，还是冷的受不了，一看遥控器，十八度。

　　李余吸了口气，心疼这一晚上的电费，宋继开心情倒是很好，进了浴室，洗李余蹭在他身上的口水印子。

　　李余到医院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宋继开送他过来，他找位置停车，让李余先过去。

　　李余推门下车，要提着买的果篮和牛奶，被宋继开按住了。

　　“一会我带过去。”李余是轻微骨折，也不能太不注意。

　　“哦。”

　　胡兰芬被安排进了特级病房，李余推门进来的时候，胡妈已经醒了，屋里只有她一个，点滴速度有点快，马上要空瓶了。

　　李余说：“我哥呢？”

　　胡兰芬：“出去买烟了。”

　　李余去外头叫护士。

　　李龙做事毛躁，不是能伺候人的脾气，陈荣和李余说，宋继开安排了病房，李龙找了个护工，吃喝拉撒也没费心。

　　护士刚换完液，李龙也回来了，他一看到李余就说：“妈，你看李余，这么大人了什么也不懂，就空着手来的？”

　　李余说宋继开在后面，买了东西的，他一会儿带过来。

　　李龙一听，更不高兴了：“人家是大领导，你怎么能让人家干这种活！”

　　李余解释：“我前两天摔了一下……”

　　胡兰芬也说：“又不是断手断脚，不要总在小事上麻烦人家。”

　　胡兰芬没吃早饭，抽屉里有藕粉，李余用热水冲了一包，搅匀了，喂到胡妈嘴里。

　　李龙说：“下周一我得上班，你回来了，过来伺候几天吧。”

　　李余没立刻回答，宋继开让他下周一去雄平报道，今天周六，明天就要坐车走了。

　　李龙说：“怎么，不愿意？”

　　李余拿出来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是他这两年在外面攒出来的钱：“还是请个护工吧。”

　　李龙张口就说：“护工哪有你勤快，花那个钱，没什么必要……”

　　李余说：“我下周就调到雄平去了……”

　　李龙一听李余越混越差，腰板挺得更直了，架子一下子拿起来：“哎，就这么点小事，我打个电话过去呗，给你请几天假，咱们这是总局，他们地区的局长也得给我点脸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胡兰芬脸上一直挂着笑，好像李龙进了体制内，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

　　李龙说：“我听说继开也调到下头去了？还是个副职？”

　　“应该是吧。”

　　李龙笑了一声，说：“那不就是贬了？”

　　李余不清楚，但他觉得宋继开为了这次换届，费了很大心思，就算没有升上去，也不应该贬下来。李余一直认为宋继开的决定有先知性，但他也不知道这一次宋继开为什么要去这个京津间的小地方。

　　宋继开从一个高不可攀的高位到了另外一个略显逊色的位子，李龙突然觉得宋继开也就那个样吧，宋老爷子还能活几年，他之前那个副市长，也许就是他的人生最高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