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收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愣住。
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赵疏阳的脸。
画展剩下的作品江收都无法专心去看,回到酒店后,他拿起画笔,对着画纸思考了很久。
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人了,除非必要的练习,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笔下出现清晰而单调的人像,那太索然无味,只是将人的形象刻板地复制在画纸上,更何况他也没有兴趣长久地观察和注视谁。
但这次他没有犹豫地画了下去,动作流畅到几乎没有停顿,仿佛画中人的形象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埋在他的脑海里。
这幅画完成的很快,而且和往常任何人像都不同,这不是技巧上的形象复制,而是似乎蕴含着某种特质,与今天画展上那副画一样的、连接着心的特质。
盯着画纸去看,江收无端地觉得有些慌乱,画中的赵疏阳轻轻抿着唇,像平时那样垂眸看他,他变得急促的心跳声在空荡的酒店房间里不断加大,心中鼓胀的情绪像破茧的蝶迎风的帆,满涨涨沉甸甸。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让江收皱紧了眉,他深深叹了口气,冷着脸把画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去洗干净手。
吃晚餐时,安东尼很敏锐地察觉江收情绪似乎不是很高,他贴心问道:“怎么了?是因为谁心情不好吗?”
江收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红酒,否认:“不,没有什么人能影响到我。”
一时上头的情感算得了什么呢?他说不在意,那就不在意。
晚餐很美味,酒很香,江收不再去想赵疏阳,在露台吹了吹风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洗澡睡觉。
关了灯的房间被黑暗包裹,落地窗透出明亮的月色。
躺在床上的江收闭上眼,许久,他坐起身,光着脚走到垃圾桶旁,展开那个画纸揉成的团,趁着月光细细抚平每一道痕迹。
江收在米兰一共待了六天,这六天里,他并没有主动联系过赵疏阳,借着时差的理由也没怎么回赵疏阳的消息。
按照预想,经过这段时间的冷却,他对赵疏阳过度的看重就应该会消失。可是事情完全没有按照计划发展,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反扑,愈演愈烈。
江收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到了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只是六天没见,他的心就好像被系上了细细的丝线,另一端绑在赵疏阳哪里,他想到这个人,心就会闷闷的疼一下。
心潮翻涌,难以应对,无法控制。
这种状态让素来游刃有余掌握一切的江收有些烦躁,他心里的线团越滚越乱,可即便线头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表面,江收却不愿也不敢理清楚去看他心里的答案。
刚下飞机,江收就接到了赵疏阳的电话,赵疏阳几天前就知道了他今天会回来,想第一时间见到他。
隔着手机,赵疏阳的声线虽然还是平时那样冷淡平直,但江收就是能从中听出点期待来。
“我去接你?”
“然后可以回我这里吃个饭,休息一下。”
江收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违心拒绝:“不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见面那种古怪的情绪都愈演愈烈,见了面岂不是火上浇油,江收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只好退缩般地想要再缓一段时间。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赵疏阳的声音又响起:“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说过的‘下次’呢?江收,我很想见你。”
其实他想说,我很想你。
轻而低沉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委屈,江收的心毫无抵抗力地软成一滩水,他动了动嘴唇,几乎就要答应下来,可又忍不住对自己这种轻而易举就会被被赵疏阳影响的状态感到恼怒。
江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陷入了这种境地。
为什么会这么纠结,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得心应手,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赵疏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地语气变差,迁怒对方:“赵疏阳,你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意思吗?”
“是敷衍的借口,是拒绝。”
“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吃你做的饭,你能明白吗?”
这些话被江收语速很快地一口气说完,不知道是在说给赵疏阳还是自己,他没再听赵疏阳会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江收垂眸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家里的司机找到他。坐上回家的车,他闭上眼想,赵疏阳一开始就不是很情愿成为他的床伴,生意场上杀伐决断,也不像脾气好的样子,性格又冷。这次他说这些话,对赵疏阳来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
以后大概没机会吃赵疏阳做的饭了。
成年人不说分开,但有些话言下之意是什么他们都应该明白。
江收不想解开那个让他头疼的乱线团,于是他选择把整个线团都扔了。
结束这段关系,江收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心仍旧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沉甸甸。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准备发给消息给江令月,告诉姐姐他回来了。但点亮手机屏幕,却看到了几条十几分钟前赵疏阳发来的消息。
——“不想见我,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因为前几天有时差我没能及时回你消息吗?我下次不会了。”
——“还是因为我没明白‘下次’是什么意思?它的解释权在你,无论是敷衍、拒绝还是承诺,我都听你的。”
——“不喜欢吃我做的饭,我们以后可以出去吃,或者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学。”
最新一条消息是两分钟前的,“好好休息。”
江收的心狠狠酸涩一阵,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盯着车窗外隐约可见的家的影子,攥紧了那枚赵疏阳家的钥匙,对司机道:
“……调头,送我去天水。”
天水府邸,赵疏阳的家。
过去的路上飘了些小雪,车灯照亮路面,那栋熟悉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江收望着赵疏阳家亮着光的窗户,离得越近,他沉甸甸的心就越轻盈一分。
他让司机先回去,走过铺满细雪的小石子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明亮的光和浓郁的香气一下子涌出,江收发梢上的小雪花融化成水珠。
他悄悄换了鞋走进去,赵疏阳正从厨房往餐桌上端什么东西,此时猝不及防地看到江收,他愣了一下,眼里是很明显的惊喜。
两人对视,江收想,也许赵疏阳会问他明明说过了不想见也不想吃,为什么又要来。可实际上,赵疏阳什么也没说,而是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走过来仔细地把他头发上潮湿的发丝擦干。
“冷不冷?累不累?”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江收稍长的发丝,又忍不住用手心贴了一下眼前人冰凉的脸颊。
多天未见的思念落到实处,赵疏阳从今天下午就悬起的心此时终于稍稍落了地。
“你不生气吗?”
江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抬眼看向赵疏阳,“因为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
赵疏阳没有犹豫,“不。”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定位是完全不同的,赵疏阳明白,在他心里,江收是他想要追求的心上人,但在江收那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床伴。他喜欢江收,所以注定要给予江收更深的包容度,江收不喜欢他,说些过分的话也可以理解。
“没关系的。”
他帮江收脱下外套挂好,又微微俯身,注视着江收的眼睛,“你只是太累了,心情不好,没关系的。”
“汤还要再等一会儿。”
赵疏阳要去厨房继续忙,叮嘱江收,“冰箱有蛋糕,饿的话可以先吃。”
舟车劳顿一天,江收的确又累又饿,他打开冰箱,看到隔层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几块小蛋糕。
看包装是是他喜欢的那家店,海盐芝士,店里出的新口味。
六天前赵疏阳说一起去吃,他那时拒绝了赵疏阳。
他在这些蛋糕前愣住,留意到透明包装盒上的日期标码,这几块小蛋糕从前往后依次是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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