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在火车站帮助小旅馆拉客,一个人头十元。这是他几天前去看晓晓时,从女孩儿姑姑身上寻到的商机。
那天他逛了半下午集市,忍着嘈杂与拥挤耐心的选购了一件粉红色的棉服。因为不知哪根神经触发,他想起了女人曾经也在这样一个热闹的时刻说过“新年穿新衣,小孩子过年就应该漂漂亮亮的”。
集市上的衣服不贵,但近百元的价格对于秦见来说也是不菲。他不会讲价,便抄手蹲在摊位旁边不走,当他抓到了第三个想趁乱浑水摸鱼偷衣服的毛贼后,摊位老板终于动容,将衣服打了对折卖给了秦见。
晓晓穿上新衣的确漂亮,像画报上的小公主,粉嘟嘟毛茸茸的让人看着欢喜。女孩儿爱不释手,不断抚摸着棉衣上的刺绣小熊:“比姑姑给姐姐买的衣服还好看。”
“最近可吃得饱?”秦见问道。
小女孩点点头:“姑姑最近赚了不少钱,家里每顿的菜都多加了一个,隔三差五还有肉吃呢,每次姑父下桌我就可以吃盘子里的肉了,能吃饱,哥哥不用担心我。”
“赚钱?”男孩儿对“钱”这个字眼很是敏感,“她还在火车站拉人住宿吗?”
“嗯,姑姑说最近游客多,人傻钱多,好忽悠。”
男孩儿轻拍了一下女孩的小辫子:“别学她说话,难听。”
可转过头,秦见细长的眼中就闪过光彩,他琢磨了一会,将晓晓送回家,便去了火车站。
站前来往的旅客确实比平日多了不少,拉人头的人也多,每每出站口一开闸这些人就如蝗虫一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围着一个人或聒噪或拉扯,直到那人露出明显的不耐或是出声喝止,才会撇着嘴一副轻蔑的样子离去。
这样的生意十之能做成二三,一天算下来收入也算可观。
秦见看了一个多小时,将拉人头的路数摸得七七八八,一转头就来到市里最大的火车站。
他将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转了个遍,又装作住客将旅馆的住宿条件与入住情况摸得清楚,然后蹲在背风的巷子里琢磨了半天,待身子都冻僵了才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他到巷子口的食杂店给方斐和刘祥分别打了电话,三个人约好在方斐家见面。
“这能行吗?不...不犯法吧?”刘祥挠挠头一脸困惑看着被调成粉红色的水。
“犯什么法,咱们是做冰球子...冰珠子,冰...”
“冰质工艺品。”方斐文雅地为秦见接了话。
“对,我们制作的是工艺品,再说咱们也不卖,是送给那些刚下了火车打算找地方住宿的游客,犯什么法!”
“不犯法就好。”刘祥拍拍胸口,“我妈把我从派出所领回去后哭了半宿,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秦见惯常冷漠的脸上闪过愧疚之色,他别过脸沉默了半晌才说:“以后咱们不做那样的事了,我们堂堂正正的赚钱。”他踢了一脚圆滚滚的刘祥,让他倒出地方,自己蹲在了水盆前,“这颜色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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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斐点点头:“好看,但我觉得冻成冰球有点单调。”他的睫毛快速忽闪了几下蓦地眸中一亮,“对了,玫瑰花!你们等等。”
说罢,瘦小的身子像小燕一样飞了出去。
此时这处,是方斐家后院的杂物间,如今成了三人的秘密基地。
方斐的爸爸方书玉为了开设小饭桌和补习班,在镇上租了的一间平房。平房只有上下水,却无集中供暖,唯一的优点就是离镇中学极近。
平房进门便是一条走廊,连着左右两个屋子,大的做教室,小的父子两人住,家什不多倒也够住。在平房的后面还有一间杂物间,是原房主用来放柴火的,如今方书玉为了干净取暖用了煤球,杂物间就空了下来。
即便是空而不用的杂物间,方书玉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知道几个孩子常聚在这里还放了几张带棉垫的椅子。
没一会儿,方斐就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盒子,他把盒子举到秦见和刘祥面前,慢慢的打开了。
那是一只金灿灿的玫瑰花,每一个折角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极美丽也极贵重,刘祥眨眨眼睛,问道:“方斐你这是啥意思?难道我们要给下火车的旅客送这样的玫瑰花?这一支得...好几百吧,方斐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秦见也在等方斐的答案,只见他将金玫瑰从盒子中拿出,然后朝着盒子抬抬下巴:“玫瑰型的铁盒子,可以作模具。”
刘洋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见却一把拿过盒子仔细端详:“行啊方斐,用这个我们就能冻出粉色冰玫瑰了。”
“有几个?”他问。
方斐一怔,高扬的下巴落了下来:“就一个,别人送给我妈的,我妈不稀罕就给我了。”
“这还不稀罕?金玫瑰啊!”刘祥夸张的长大嘴巴,“那你妈稀罕啥?”
性子好的方斐忽然有点怒了,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谁知道她稀罕啥,反正不稀罕我。”
刘祥自知失语,紧紧地将嘴蚌了起来,秦见瞧了一眼岔开话题:“用这种的模具冻冰是个思路,咱们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廉价的这样不同形状的模具。”
紧抿着嘴的刘祥忽然举手,用腹腔共振发出了一声:“我知道。”
第二天可谓大获全胜。
一支冰玫瑰,十多支冰月亮、冰星星、冰佩奇还有冰悟空,让三个孩子在众多拉人头的老把式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个孩子不像他人一样围着游客拉拽,只需给面相和善的旅人递上一支晶莹剔透的小礼物,自然便有人欣喜的过来搭话。
羽绒服簇新簇新,雪地靴连个褶子都没打的南蛮子们,此行为的就是玩雪赏冰,下车便有人送上一份这样的礼物,如同下雨天有人递伞,打哈欠有人送被,美到了心里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多了。方斐在本子上写了一套话术,无非就是假期勤工俭学、体验生活,旅馆干净价优、便捷方便等等。他勒令秦见和刘祥熟背,并且郑重地添了一句:“秦见,你不能绷着脸,得笑。”
就这样,一天下来,秦见的脸都要笑僵了,就连对着不错的入账都没提起半分唇角。
“旅馆老板一共给咱们结了180,咱们一人60。”
“我不要。”方斐说。
刘祥从兜里抓了一把糖豆放到嘴里,那是他们制作“工艺品”模具最初的内容物:“我也不要。”
“拿着!”秦见一挑眼睛,“不拿明天就别来了。”
三个人中就属秦见最凶,也最是说一不二,其余一个小虾米和一个胖虾米互相看看,没敢再言语。
就这样三个人的事业便风风火火的干了起来,后期不但有冰玫瑰这样的小礼物,方斐还用心制作了一份游览攻略,以孩子的视角将这个城市一一介绍,其中竟然还包括新发镇的“三发台球厅”。方斐郑重的请求方书玉给台球厅写一句广告语,方书玉想了想,提笔写下:三发,一杆一洞,感受彼时繁华,体会此时落寞。
第28章 不战而胜
秦见出家门前有些犹豫,因为早上隔壁的男人来敲了他的窗子,隔着窗户喊道:“秦见,今天社区来送过年的慰问品,你留在家里,别乱跑了。”
他似乎很急,说完便匆匆而去。
早饭后,秦见也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每年的慰问品社区送不进来,便会让他到办公室去取,他从没为这事儿上过心,更不会觉得犯难。这次不过是通知的人换成了宋城南,就让他生出了需要郑重对待的心思。
但,赚钱更重要。
他穿上秦铁峰的大鞋,系紧鞋带,出了家门直奔火车站。
三个人的生意不错,没几天便坐上了火车站揽客的头把交椅,不少旅馆主动伸出橄榄枝,还提出人头份可以从10元涨到15元。
春风得意永远伴生嫉妒愤恨。秦见三人生意做得好,自然动了别人的蛋糕。火车站前地头蛇云集,三个毛头小子又毫无根基背景,甚至都还未成年,像乳燕儿一样孱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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