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这说法比较粉饰自我动机,你可以直截了当地说我这就叫作死。
我确实有点作,心里就想着人固有一死嘛,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生得比较原罪,要能为人类社会的大义而死倒也死得其所。
当然,我现在不能这样想,因为余世华还在这里,这孩子没什么大义的想法,我就不能拖着他跟我一起死。就算他有大义的想法,我也要他活着。毕竟话说回来了,英雄不能全死光啊,至少留个人向子孙后代传播我的光辉伟绩,余世华就是最好的人选,他肯定能把我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毕竟是男友粉,嘿。
我这个人有个老毛病就是紧张的时候喜欢瞎想,越想越多,越想越乱七八糟。
就在我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听到小弟们恭恭敬敬地喊:“六爷。”
我也没急着抬头,只在心里强自镇定,抖擞精神,缓完了才慢慢看过去。
大鬓角正毕恭毕敬地引着一个年轻男人下楼梯,估计就是他们嘴里的“六爷”。这六爷着实很年轻,小白脸的样子,腿脚也不好,脸上挂着随和的表情。
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本来正认真下楼,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半截楼梯上面遥遥地朝我看过来,又朝我淡淡地笑了笑。
我正思考是要会以微笑还是面无表情给他个下马威,就听到余世华“哎呀”一声。
哦,他吹头发把我的头发吹进吹风机里了。
要他有什么用!
他除了卖这种会让我莫名其妙觉得可爱死了的萌之外还有什么用!
唉,英明一世的人难免有糊涂一时,说的就是我这种人。男人啊,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我陷入了深刻的反省当中。
于是,我跟敌方Boss见面的场景就成了对方款款而至,好笑地看着我,而我生不如死地坐在那里等着余世华拿剪刀给我剪掉被卷进吹风机里的一撮毛。
我实在是不知道能摆什么表情了,脸都要被余世华丢完了,但凡我心理素质再差一点点,我就要当场捂脸了。
那六爷坐在茶几对面的草垫子上,自顾自地泡起茶来。
我爸也这么泡茶。
但我和余世华不这么,我是嫌麻烦,余世华是就爱喝饮料不爱喝茶。
六爷泡完了茶,递给我和余世华一人一茶碗,道:“点心吃多了口干,喝点茶吧。我腿脚不好,让二位久等了。”
我说:“没事。”
边说,我就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余世华,看他头发给我剪完没。只见余世华捻着我的一撮头发,正一脸不爽地看着六爷。
我一时没空想他为什么不爽,就还是暂且没理,收回目光把茶给一口喝了,对六爷说:“闲话以后再叙,先说正事吧。”
六爷微微挑眉:“荣少这也太性急了点。”
我说:“刚才这位大哥想必也跟六爷说了,我还有点急事需要早日返程。”
六爷笑了笑:“毕业论文?”
我矜持地点了点头,散发一点学霸的气息给这群人下马威,虽然他们可能无法理解我这么高大上的精神世界,一群只知道怎么提炼冰毒却不知道马基雅维利是谁的文盲。
六爷夹着我的茶碗又烫了烫,重新给倒满一碗,说:“年轻人做事确实是容易急躁,但很多事都急不得,得慢慢来。”
我知道这些人讲话就喜欢故弄玄虚,我爸也这样,其实大多数时间里都纯属装逼。
但我还得顺着他们来。
我不冷不热地说:“受教了。”
六爷又笑了笑,看着我,说:“该我说见笑了,我平日里就有点唠叨的毛病。”
我说:“那你应该去当老师。”
六爷笑着看我,说:“我也这样觉得。”
我和他这么对视了几秒,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就是一种直觉。
这时候余世华没好气地插嘴:“你做不做得了主就一句话,故弄玄虚拖时间啊?”
六爷说:“不敢说做得了主,是泰爷托我代他办这件事而已。”
我问:“不知是怎么个办法儿?”
六爷慢慢地站起身来,那大鬓角赶紧谄媚地去扶着。大鬓角看起来钢管直,谄媚成这样也只能说明这六爷地位确实挺高的。
我正想着,就听到六爷说:“首先,得请荣少将身上那追踪器送我玩玩。”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大鬓角顿时惊悚了:“什么?!你——”
他反应快过脑子,一把揪住我,提起我的衣服就往上扯,用力地摁我的肚腹。
余世华在这里肯定看不得我吃亏,当下就大骂出声,扯住大鬓角的手用力一掰,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俩怎么交手的就听到咔嚓几声脆响,大鬓角惨叫着边骂边喊人来帮手。
余世华拉着我就要往外跑,却又在下一秒停住了脚步。
我俩也跑不了,这屋子里外密密麻麻都是家伙对着我俩。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教训余世华:“六爷开个玩笑,你起什么哄?”
六爷依旧是很温和的,说:“玩笑就不是玩笑,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人之常情,能理解。只是接下来还请荣少配合。”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配合啊,不配合也要强行被配合。
我和余世华被分开关小黑屋了,他应该还好,就是在隔壁拼命骂街,而我,马上要接受一场开膛破腹。
我看着黑医在那儿磨刀霍霍,担心地问:“我能不能多嘴打听一句阁下在哪儿考的证啊?”
不是我多心,但我对国外其实挺没信心的,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国内,说不定黑医也要比国内的黑医low。
黑医没搭理我,也可能是语言不通。于是我换成英语问了一遍。黑医还是没搭理我,这我也没办法了,我对其他语言的了解仅限于局部初级地区,无法进行高级翻译。
我盯着黑医看了一会儿,更紧张了,扭头对正玩手机的六爷投诉:“他没给手术刀消毒。”
六爷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了我脸上,又移到了黑医身上,用我听不懂的话说了几句,那黑医就不情不愿地去给手术刀消毒了。
消完毒,黑医举着手术刀再次朝我走来。
我紧张地说:“我想先看看他的证。”
六爷说:“放心吧,我们这儿的人有毛病都是他治的。”
一点也不放心啊!你们这儿的人基本上都是残疾人啊!
我正要据理力争,那六爷就接过了黑医手上的刀子,耍了个好看的刀花,眼里闪着光地跟我说:“要是荣少实在不放心的话,我亲自动手。”
黑医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我被黑医那一瞬间的惊讶给吓死了三秒钟。
三秒钟之后,我垂死挣扎:“有话好好说,我全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放我下去。”
六爷微笑着说:“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没什么要你招的,这东西也肯定是你迫不得已被逼着放的,我们都明事理,不会和你计较,你忍一忍,把东西取出来,我们就能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儿谈生意了。”
这话就是不肯原谅我咯,我一个年轻小伙子,做错事是值得被原谅的,何必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六爷举着手术刀朝我走了过来,那黑医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比划了一下上帝。
哦,我的上帝。
上帝可能要抛弃我了,也可能上帝在给我机会自救。你听说过上帝和神父的故事吗?我指的是神父拒绝小船最后被洪水淹死的那个。
我紧张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六爷笑眯眯地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反派了,他真的只想杀我,不想搞别的事。嗷,我宁愿他想搞别的事啊!
眼看着他朝我低下头来,突然朝我眨了眨眼睛。
一点也不妖艳贱`货那种,而是有点顽皮。
我愣了愣。
下一秒就从外面传来了刺耳的报警声,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嘈杂声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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