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眼镜保质期久,所以一买一箱也用的掉。现在看来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因为仅仅一个月后他就进了ICU,然后就辞职走入了人生低谷,现在再让他买定制隐形可买不起了。
冯诺一放轻脚步,悄悄地溜下楼——
——然后在客厅里迎面撞上一身运动服的郑墨阳。
“郑先生!”冯诺一惊魂未定,嗓音异常嘹亮,“早上好!”
“早上好,”郑墨阳看了看他做贼心虚的眼神,没有戳破他,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起这么早,是没睡好还是有这个习惯?”
“我……”冯诺一想不能说没睡好吧,这不是显得自己嫌弃高档床具不好吗,“平时一直起挺早。郑先生也这么早起啊。”
“我有晨跑的习惯,”郑墨阳说,“要不要一起?”
冯诺一的表情扭曲了:“我这人……其实很讨厌运动……”
“我记得你们学校是有长跑传统的。”
“长跑是有,每年都要考男子3000,”冯诺一说,“跑道每圈400,所以是七圈半嘛,我考试的时候每次都少跑一圈,要不然及不了格。”
郑墨阳看上去有点无语:“老师发现不了?”
“好几个班一起跑,乌央乌央小一百人,谁数的清哪个人跑的是第几圈啊,”冯诺一说,“平时还必须阳光长跑,也是每次3000,学校还专门出了个APP来记录跑步次数。要是看到学校里谁边骑车边拿着手机猛晃的,那就是在刷步数。”
“哦,”郑墨阳了然,“你也是一直骑自行车刷的。”
“我可没那么低级,”冯诺一自豪地说,“我直接写了个程序,躺着不动就把次数刷满了。后来我收费帮别人刷,还小赚了一笔,嘿嘿。”
郑墨阳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勉强找到了可以赞美的地方:“你思路还挺灵活。”
“要在我大清体校里活四年,这点技能不是必须的吗?而且我跑步真的差劲,不刷分就没了。”
郑墨阳盯着他清瘦的腰际看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走,跟我一起去跑步。”
冯诺一大惊失色,拼死反抗,“为什么?”
“你都血管病变了,还不运动?”
冯诺一拼尽了全部力气想要逃离大学时的长跑梦魇,可惜势单力薄,完全拗不过力道恐怖的郑老板,被强行揪出了门外。
于是在一起买手机,一起看电影之外,冯诺一喜提新日程——与大老板一起跑步。
第5章 从手机发烧友到厨师
“我……我真的不行了……”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再坚持一会儿。”
“你停一会儿……”
“现在速度还不到每小时5公里,连慢跑都算不上,”郑墨阳转身一把揪住掉队的冯诺一,“哪有那么夸张。”
“您可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啊,”冯诺一气喘吁吁,死赖在原地不走,“您不能用自己的体能去要求我……”
郑墨阳看他脸红的不正常了,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手,停下来让他喘了口气:“你连这个都知道。”
“可能的未来老板嘛……多调查一些也没坏处,况且这不就在百科里写着吗?”冯诺一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抬起下巴望着郑墨阳,对方还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连呼吸都没乱。
“您的经历多励志啊,寒门学子都得打印下来贴在书桌上,日夜鞭策自己向您学习……”
这倒是真的。
郑墨阳的经历的确很励志。
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父亲在当地开了一家小饭馆,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无论是教育背景还是社会背景都十分平凡。郑墨阳本人也不是什么超级学霸,高中时成绩中上,原本是进不了R大赫赫有名的商学院的。
郑墨阳知道自己在学业上没有那么高的天赋,于是另辟蹊径,在加分上做起了文章。他自己调查了名校近年来对于体育特长生的优惠政策,转而拿下了田径的国家二级运动员证明,在省级联赛里也进了前五。
靠着A类特长生加分,他成功踏进了自己的梦想学府。
公司创始之初那几个程序员,就是依靠郑墨阳在商学院的人脉挖到的。虽然创业最初的注资其实蹭了合伙人姚梦琳的光,但说服这个性情古怪的大小姐下海,也是郑墨阳自己的本事。
平民出身实现阶级跨越的典型案例。
郑墨阳看上去却没有被这样的赞美打动,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冯诺一在海风里颤抖的睫毛:“这种感觉不大好。”
“什么感觉?”冯诺一看了看自己,“晨跑陪练太菜的感觉?”
“不是,”郑墨阳说,“你对我那么了解,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唉,郑先生,”冯诺一叹了口气,“您手底下那么多资源,想知道我的底细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不觉得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啊,”冯诺一吃惊地抬头,“您在乎这事吗?”
冯诺一不相信这些大厂在获取用户信息的问题上清清白白,不然怎么你在街上和朋友随口说一句想吃甜的,回头首页上就全是巧克力广告?
果然,郑墨阳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随即苦笑了一下:“看来你对我怨气很大。”
“没有没有,”冯诺一把手摆成了风扇,“我的意思是,不问而取视为偷,当事人同意了就不算,我现在同意了,您请随便调查。”
反正同不同意最后资料都会落在对方手里,答应了就答应了,别大半夜被丢到海岸线上最重要。
郑墨阳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挑了挑眉:“真新鲜,还没遇到欢迎别人调查自己的。”
冯诺一正襟危坐起来:“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守法好公民,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是不想告诉我,你现在的工作吗?”
这句话好像有神奇的魔力,刚刚精神抖擞的冯诺一立刻泄了气。他淡淡地把目光转向远处的大海,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有飞鸟鸣叫着在海面上盘旋。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冯诺一别扭了一会儿,嗫嚅道,“就是说了之后的反应都太统一……”
“统一?”郑墨阳目光灼灼,“为什么?”
冯诺一斟酌了一会儿,既然大老板这么想知道,说一下也无妨。他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说:“其实我现在……算是个业余作家……”
郑墨阳看上去很感兴趣:“哦?你写什么?”
“纯文学,”冯诺一撩开被海风拂到脸颊上的碎发,“基本是信息时代生活的变迁……你那是什么眼神?!”
郑墨阳无辜躺枪,相当冤枉:“我根本就没动啊。”
“你那眼神就是在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穷了’……”
郑墨阳被这话逗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以现在纯文学的市场规模和年销售额来看,你这个选择确实……艰难了一点……”
“是啊,”冯诺一叹息,“而且我也不是有文学天赋的人。”
郑墨阳看上去像是被噎住了,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衣着破旧的前码农,最终只能说:“原来你知道啊……”
“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吗?”冯诺一觉得此时手里应该夹一只烟来配合自己的心境,“但我就是喜欢啊,没办法……好了你可以开始说我傻了。”
“这跟傻不傻无关吧,”郑墨阳坐在他旁边,丝毫没顾念自己的名牌运动服会沾上灰土,“只是每个人优先顺位不同,比起高收入你更倾向于做自己想做的事,对于后果也欣然接受,这是很令人羡慕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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