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为什么。”
可我觉得,这一定有个原因。我说:“我家里人都不对我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贴着我的耳朵和头发,沉默了几秒,叹道:“他们都不对你好,我要是都不对你好,你怎么办啊川儿……小傻子。”
这根本不是理由。
我说:“你本来就不用对我好,就算没人对我好,也跟你没关系。”
他又叹了声气,想了想,说:“要不你就这么想。我养我妈一个人,太容易了,没挑战性,加你一个,压力大是大了些,但我也就更有劲头了啊,工作起来更有奔头啊。”
“莫名其妙。”我说,“那你……可以把你的钱存起来,给以后你老婆当彩礼。”
他说:“你这不更莫名其妙吗?我老婆还八字没一撇呢,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等知道了再存!”
……
所以,现在我只能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在这个有边西川的学校、班级读下去。
我连转班都舍不得。这个班是重点班,我估计那笔疏通费里有一部分是花到了这上面。还有杨复喝的那些酒、拍的那些马屁。
我做好了准备被边西川霸凌。
我以为他知道我,并且像我憎厌他那样憎厌我。
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忍,百忍成金。
但是,他停在我面前,很和气、很阳光地对我笑,问:“你就是黎川吧?”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说:“你好,我叫边西川。哈哈,我刚听他们说咱俩有点像,名字里还都有个川字,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咱俩真的有点挂相哎,好巧哦。”
他不知道我。
我很难说清楚我当时那一瞬间的心情。
边西川他……不知道我。
我那么认真地仇视着、忌惮着他,他却根本不知道我。
这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更令我难受,好像只有我是下水道的老鼠,拖着细长的恶心的尾巴,阴暗地窥探着阳光下洁白的、被人抱在怀里宠爱的猫。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老婆:彩礼呢?
杨总:坏消息,花完了。好消息,都花在你身上了。
老婆:=_=+
(有包袱的杨总:这个小剧场不行,钱没花完,我一直挣着呢!)
第8章 暴打渣男绿茶
我在小镇时用的是小灵通,到燕市后,杨复给我买了一支智能手机,在当时算是很时尚潮流前端的。杨复自己都还在用功能机,就是那种有实体键盘的按键手机。
杨复说我得撑个场面,不能露怯。
他本来计划是给我武装到牙齿,连书包都要买名牌的,水性笔都要买贵的,几十块钱一根的外国货。
我说我没有这么虚荣,他说不是觉得我虚荣,他是怕其他同学虚荣。
“可是我这样可能会被人盯上敲诈勒索。”我只好这么说。
他终于从消费主义陷阱中脱身了,说:“那就只买个手机吧。平时你别拿出来,但如果有需要拿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没面子。”
“我不觉得用的东西贵就会有面子,便宜就会没面子。”我说。
他深沉地说:“你被我保护得太好了,很多事儿你不懂。”
我实在是接不了这话,就没接。
早上杨复送我到校门外,跟我说,放学了就给他发短信或打电话,他过来接我。
放学后,我给他发了条短信,然后开始收拾书包。
“黎川!”边西川过来叫我,很热络地说,“我们去喝奶茶,你去吗?”
为什么喝奶茶要成群结队地去?我不明白。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边西川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他妈妈是胜利者吗?都不屑于告诉他这件事。
当然,我并不仇恨边西川的妈妈,我挺明是非的,错的是我爸,抛弃我的是我妈,边西川他妈跟我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我仇视边西川的同时清楚地知道,其实边西川也不欠我什么。
确切来说,我就是膈应他。他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口,虽然他本人不想扎,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扎着。
我不想搭理边西川,但我更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惹事情给自己带来不便。
他是本校初中直升,班上一大半都是他的旧相识,看起来他的人缘很好,我如果和他结仇,谁知道以后日子会怎样。
所以,我只能忍辱负重地对他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有点事情……我哥等下来接我,我要跟他回去。”
“你哥?”
看起来,边西川有点儿惊讶。
可能因为大城市里计划生育搞得严,他以为我说的哥是亲哥,觉得是兄弟的二胎状况很稀奇吧。
但旋即这惊讶就变成了羡慕:“真好,我也好想有哥哥。”
我有点心慌气短。
他是无辜的,但是我听了这话真的很想吐,这甚至是生理反应而不是心理反应。
我藏在桌下的拳头再次握紧。
边西川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笑得很开朗,友善地说:“那下次一起去啊。黎川,你别这么拘谨,我们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迫于形势,点了下头,但心里在疯狂拒绝。
边西川转身跟他的朋友们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
他被他的朋友围簇在中间,似众星拱月。
这个年纪,男女玩在一起的小团体里,一般都会以女生为中心,尤其是在女生挺漂亮的情况下。但,很明显边西川才是中心,左边在跟他说话,右边也在跟他说话,男生和女生都像在争宠,以和边西川说话为荣。
看起来边西川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他好像小公举。
我背着书包下了教学楼,绕到操场,慢慢地走着看着。这样,就不用呆呆地站在校门口等杨复了,趁这空隙,我先熟悉下地方。
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杨复跟我说他到了,在校门口等我。
校门口正举行大型名车暨特殊号车牌展览会。
杨复让我脱了书包给他提着,瞥一眼大排长龙的车队,不屑道:“都有病,放学堵这儿,本来就这么宽点路……故意的,在这儿炫富呢,傻逼。”
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杨复说:“你等我以后开好车,也开过来给你撑场面哈哈哈。”
“那你也是傻逼。”我冷静地说。
“傻逼就傻逼呗,有钱是傻逼,没钱是穷逼,那我还是当傻逼吧。”杨复傻逼似的笑着说。
我无语地白他一眼。
他把书包换到另一边手提着,这只手把我往里拉:“里边点儿走,等下那傻逼车刮蹭你……先去吃饭吧,你开学,吃顿好的,外面吃。吃完去商场看看,要不要再买点文具,书皮啊什么的。”
他妈妈已经上岗了,下午班,上到二十点,晚饭在员工食堂吃,包餐。
杨复边走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
“随便……那去吃生鱼片,你喜欢吃那个。”他说。
“不了,那个好贵。”我说。
有次杨复陪客户吃饭,客户带他去了一间好贵的日本料理餐厅,点了很多,没吃完,很多压根儿就没动过,光顾着聊去了。
杨复本来就不是呆子,跟着小老板跑了两年业务后,更社会了,特能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能让客户对他一见如故。
走时,客户让杨复打包带走,杨复就真打包带回来了,给我和他妈妈尝鲜。
他妈妈夹起一片三文鱼,凝视片刻,咬了一小口,面色微妙地嚼了嚼,停顿了两秒钟,拿纸巾包着吐在里面,起身离席去漱口。
杨复扭过上半身,探着脖子对他妈说:“没这么难吃吧?虽然也不好吃……没事吧?妈?”
他妈说:“没事没事……我吃不了,你们吃吧。唉,生的。要不,你们也别吃了,等下闹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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